第178章 信任
裴丞被楚荀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问的一懵,随即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因为涉及到江凛之的缘故,所以对楚荀一向是很尊敬的裴丞,第一次用语有些急躁跟不耐烦。
楚荀的态度倒是不在乎,他像是不在乎裴丞的态度,微微一笑,道:“江二爷的名下,除了有斗鸡场,茶坊,无机阁,还有……春望楼。”
“斗鸡场在华城他也有一家,但据我所知,华城的斗鸡场还没开业的时候,就被江二爷转到你的名下了,这事,我猜你应该也是不知情的吧。”楚荀看着裴丞茫然的神情,就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了,于是笑了笑,继续道:“而茶坊,除了白虎茶坊以外,在华南城,他还有一家,具体的就等江二爷跟你解释的。”
“你想跟我说什么。”裴丞的面色一沉。
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要是楚荀危害到江凛之,裴丞并不觉得自己还会在乎楚荀。毕竟人的心都是偏的,而他裴丞的心跟江凛之一样,都对自己在乎的人,偏心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地步。
“我还查到,江二爷名下最赚钱的行当,其实不是茶坊跟斗鸡场,也不是以贩卖天下消息为主的无机阁,而是……春望楼。”楚荀饶有兴趣的看着裴丞,“你似乎连春望楼都不知道,所以我猜,江凛之是不是一直都在瞒着你,从来没跟你说过春望楼?”
裴丞没说话,他突然想起自己前两天去无机阁找江凛之的时候,他没找到男人,而东来虽然跟自己说他也不知道江凛之去了哪里,但莫名其妙的,裴丞就是知道东来在瞒着自己。
当时的裴丞心思杂,再加上也身体也不舒服,所以并没有跟东来,但现在他却反应过来了。裴丞垂下眼眸,心情一时杂乱不已,他在想着自己到底该不该信楚荀的。
情感告诉裴丞,楚荀不会骗他,毕竟当年若不是楚荀帮了他,他当年在江家偏宅的日子根本就不会过的好。可是理智却告诉裴丞,事隔多年,连他自己都变了,难道当初帮着他的楚荀就不会变?
裴丞抿着唇不说话。
楚荀看着裴丞纠结的模样,知道他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于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楼下那些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的,属于江凛之的下属,嘴角微微一扯,继续道:“我听说你在华城的时候,也接受管理过斗鸡场一段时间,所以你应该很清楚斗鸡场有多容易捞钱,可一个小小的春望楼,居然会比被无数有钱有势的纨绔子弟青睐的斗鸡场还要赚钱,你说,那春望楼到底……是个东西?”
“这与你无关吧。”裴丞的呼吸有些乱,实际上,他连心都乱了。
楚荀笑笑,一贯温和无害的眼神盯着裴丞的眼睛,“我们是好友,所以我才想提醒你,跟江凛之待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放松自己的警惕,他不是个好商人,我相信,他也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他是不是个好丈夫,这应该由我来说了算吧。”裴丞蹙眉,“楚兄在佰候府当差,难道每日就是忙着调查别人,这么闲?”
裴丞这番话有些不讲情面了,甚至还有些让人下不了台面,然而楚荀知道现在的裴丞应该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然的话,他不会说出这些无礼的话。
楚荀笑了,“我的确不能评价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丈夫,但我挺说,你嫁到江家后,从生下了江言知之后,就被江家人丢在偏宅不管不顾的。据我所知,在你嫁到江家之前,江凛之就有本事彻底脱离江家了,可为什么,他不帮着你,甚至还让江家人欺你?难道这些,你都没有放在心上吗?”
“我……”裴丞下意识的想开口为男人辩解,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楚荀说的都是对的。
江凛之跟裴丞说过,他才十几年前就在暗中养好了自己病,还拿着一小笔钱开始在暗地里赚了第一桶金。江凛之也跟他说过,当年裴丞嫁进江家的时候,其实江凛之已经完全有能力脱离江家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江凛之当初不愿意将被赶到偏宅的自己救出来?
已经彻底被楚荀的思绪带走的裴丞控制不住的在心里想着,如果自己不是重生的,如果自己重生之后没有选择回到江家主宅,如果他回到江家主宅之后没有选择投靠江凛之,如果他跟江凛之暂时结成了所谓的盟友之后,对方不信自己,自己也不信对方,那么,他们现在还会在一起吗?
裴丞想过这个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他是在楚荀跟自己提起的时候他才想起的,而现在,裴丞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楚荀看着裴丞沉默的侧脸,他就知道裴丞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的,楚荀的嘴角带着笑,眼眸深处却丝毫没有笑意,他漫不经心的在心底想着,自己刚刚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是为了让裴丞远离江凛之,让这对刚刚陷入爱河的小年轻对对方产生嫌隙,还是因为纯粹的嫉妒?
嫉妒?
楚荀看了一眼裴丞的侧脸,这个人很好看,从他第一次遇见后,没有顾忌的帮着他在华城开了一个点心铺子的时候,楚荀就知道自己帮着裴丞的心思并不单纯。
只是当初的楚荀,还没来得及彻底跟裴丞说开,他就因为一封来自帝都的书信被紧急召唤回了帝都,所以只能跟裴丞保持着一个信友的联系。
而从离开之后,原本计划着忙完了帝都的事情就回来的楚荀,却再也没有时间来过华城。
裴丞稳定心神,“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想让你跟江凛之保持一个度。裴丞,我们是好友,我想帮你认清他。”楚荀的视线落到裴丞的小腹,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已经很明白的跟自己说出,他的身子不允许喝酒,男妻是不会像女人一样来葵水的,所以由此推断,裴丞应该是怀上孩子了。
楚荀的嘴角一扯,扯出一个并不甚在意的弧度,“你为了他,像个女人一样忙着给他生孩子,给他将孩子带大,可是他却事事忙着你,裴丞,这样的男人,你还要继续跟着他?”
“不然呢。”裴丞的神色彻底冷下来,“他跟裴家下聘,将我八抬大轿娶回去,我理应要给他生儿育女。我不跟着他,难道我要跟着谁?”
楚荀抿着唇,“你将整颗心都放在他心上,但他却一直没将你放在心上,甚至没有要跟你分享他的一切。
“你连他的名下有一个春望楼都不曾知道,难道还想指望他对你用心?”楚荀站起来,眼里满是失望,“你忽视了他对你的忽视,只顾着陷入他给你的陷阱。”
裴丞不想跟楚荀谈这些,但对方不放过自己,一直要在他的耳边说这些令自己反感的话题,所以裴丞的眼神中尽是冷淡,甚至是冷漠,“即便如此,可我只想跟着他。”
裴丞的回答让楚荀猝不及防。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陪着小家伙了,若是楚兄没事情了,那……”裴丞站起来,没看楚荀的神色,但话里尽是送客的意思。
楚荀也不挽留,裴丞的态度已经有所变化了,他一时间不能逼得太紧,便摇摇头,抬脚离开了。
裴丞垂下眼眸,看着楚荀离开的背影,眼里尽是冷漠,他不愿意将别人往坏里想,但有时候,这些人做出来的事却让人不得不将他们往坏里想。
他不愿意将这么多年都在帮着自己的楚荀往坏里想,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将楚荀在自己心底的位置重新定位。
离开点心铺子的楚荀头也不回的朝着马车走去,安仁跟在他的身后,憋不住了,说:“侯爷,您这样大张旗鼓的来一个小小的点心铺子,这不是想着朝堂上的其他人误会吗?”
“朝堂上的人误会,这与我无关,但若是让江凛之误会的话,那我今日此行的目的,就事半功倍了。”楚荀打开扇子,微微一笑。
安仁瞬间就明白了楚荀的话,“可是侯爷,若是之后有人送礼找关系,从这个点心铺子入手的话,那……”
“收礼的不是我,是他。”楚荀的脚步一顿,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起身上马车了。
一直在心底担忧的安仁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家侯爷的意思了,他的脸上满是惊叹,侯爷的招数可真是厉害,既让裴丞的铺子在帝都的富贵圈子打开了门路,也杜绝了那帮人往自己这边送礼的道。
妙啊。
无机阁。
程三望着坐在莲花亭中喝茶的江凛之,说:“既然无机阁已无事了,为何爷不回去陪着夫人。夫人有孕在身,爷若是陪着夫人,他定会开心的。”
“他现在大抵是不愿见我的。”江凛之冷嘲,“我倒是想让他好好看清楚,他那所谓的恩人的嘴脸,究竟是什么模样。”
楚荀这几日派人在华城跟帝都调查江凛之,对方的人一开始调查的时候,江凛之就得到了消息,只是他没阻拦,想着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他倒是要看看,经此一事之后,裴丞还不会再信楚荀。
第179章 狠下心
可江凛之的话虽说的难听,但还是狠不下心,最后他是铁青着脸将裴丞从铺子里接回来的裴丞的心情也不爽,所以也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表情不对劲。
两人各怀心思的不说话。
从学堂回来的江言知原本还开开心心的,但看到两位父亲都没说话,所以也夹着尾巴不敢多说什么,等他吃完了,就灰溜溜的跑回自己的屋里。
裴丞将饭碗放下,斟酌了一会,说:“江凛之,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江凛之看了一眼裴丞,顺手将碗筷放下,抿着唇,“你觉得我有事瞒着你?”
“我听说了一件关于你的事情。”裴丞听得出来男人的语气带着不寻常的严厉,于是下意识的避开男人的眼神,低着头,小声地说:“我想知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原本在大厅内伺候的小厮跟下人不知道什么还是已经撤走了,裴丞也不知道,他抬头,视线跟江凛之的视线撞上,两人都看着对方。
裴丞抿着唇,神情带着难得一见的固执。
板着脸不说话的江凛之最后叹口气,他伸手,示意裴丞过来,裴丞没有犹豫的站起来,走到江凛之的身边,面对面的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他低头,看着男人的眼睛,“楚荀跟我说,你还有事情背着我。”
“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楚荀。”
裴丞挣扎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你不要扯开话题,你只要回答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若是我随意轻信了旁人的话,那是我不信任你,我对不住你。可若是你有错在先,你又怎么跟我解释。”
“我的确有事情瞒着你。”江凛之坦坦荡荡道。
裴丞有些委屈,这股委屈来的莫名其妙的,也很突然,但裴丞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样,“你有事情瞒着我……你是不是真的不信我,在防着我。”
“我若是真的防着你,你就不会知道我这么多事了。”江凛之有些生气他对自己的不信任,但却更加明白,这是因为他们之间相处的太少,双方之间对对方的了解都格外的少,所以才会演变成这个模样。
裴丞不说话了。
江凛之叹了一口气,他伸手,紧紧的抱着裴丞的腰,“除了茶坊跟斗鸡场,无机阁以外,我的确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春望楼到底是干什么的。”裴迫不及待道,“你不要瞒着我。”
“妓院。”
裴丞一僵,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妓院?”
“对。”江凛之怕他误会自己,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但是我从没碰过别人,我的身边,只有你。”
裴丞却像是一只突然被打了激素的斗战胜鸡,他伸手,用力的揪着男人的脸,有些愤怒,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男人宣泄自己的愤怒,他很生气,然而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自己很生气最后,裴丞将自己给气哭了。
江凛之被吓了一跳,他看过相关的书籍,知道孕夫的情绪会在怀孕开始变得跟古怪,甚至会变得比以前还要爱哭,但是却不知道裴丞会说变就变,他有些诧异,更多的是担心。
他小心翼翼的将裴丞脸上不断涌出来的眼泪给抹掉,然后青年的眼眶流出来的眼泪却越来越多,最后男人也只能放弃,江凛之抱着人,小心翼翼的哄了半天。
裴丞的情绪崩溃的突然,但恢复的也快,他哽咽一声,将满腔的委屈跟眼泪给勉强控制住,“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我知道。”江凛之知道孕夫难哄,却不知道会让人手足无措到这个地步,他小心翼翼的亲了亲裴丞的嘴,抱着哄,“我将一切跟你说,你别哭了。”
裴丞盯着江凛之的眼睛看了半天,最后没从男人的眼里看到敷衍,这才点点头。
江凛之松口气,“春望楼是我最开始做的生意,你知道,妓院来钱快,只有有关系有钱就能办的起来。一开始,春望楼是靠着景荆侯爷府才撑得起来,现在却不再需要他们了。”
“这世上来钱快的生意这么多,为什么要选择……开一个这样的……”裴丞不敢说,他是个安分守己,一心只想做小生意,让自己变得自强自立的,他从没有过要一夜暴富这样思想,所以自然也不知道男人当年为什么选择做的生意居然会是妓院。
“十年前的帝都城已经很排外了,只是当时妓院跟赌坊没这么明目张胆。当初的帝都城只有一条花街,那些富家子弟想去花费,但却也觉得花街撑不起场面,不想跟普通人共用一个人。”江凛之面不改色道,“我选择这个行当,是因为当时手上刚好有一笔钱。”
“后来呢。”裴丞听得入迷了。
“春望楼一开始的生意并不是很好,等熬了开始的那半个月后,生意开始好转,春望楼在富贵圈子中也打开了门路。只是,我一个外来人做成的大生意,到底还是容易引起旁人的嫉妒,所以这才不得已的倚靠景荆侯爷府这个大树。”江凛之回忆着当年的往事,他的神情很淡然,仿佛当年发生的那些困难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在经历一般。
裴丞听完了春望楼的事,这才恍然大悟,矮榻当初还以为江凛之的发家是因为无机阁的贩卖消息,结果却没想到会是这个……
只是……
裴丞说:“你当初下定决心开始做的时候,就不怕自己的钱会全部打水漂吗?”
语气听顿了一下,裴丞斟酌着,继续道:“你说过,当时春望楼差点就在帝都城做不下去,若是没有景荆侯爷府的帮忙,你会失败。当初的你,什么也没有,没钱没本事没权势,可是你为什么却不担心自己会失败。”
江凛之的嘴角一扯,扯出一个并不走心的弧度,“若是真的失败了,那我便重头再来。”
失败了,就重头再来。
裴丞突然醍醐灌顶,他从没想过自己没成功,到底是因为自己不会经营点心铺子,还是从来不敢将自己的赌注压上去。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裴丞给了江凛之一个并不走心的回答,他想让男人知道自己并不在乎对方瞒着自己,可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上来。
江凛之笑着看他。
裴丞憋了又憋,最后还是决定不忍了,他干脆道:“你不该瞒着我的,开花院并不是你隐瞒我的……我不想你骗我,我也没有骗你,我连我不属于这里,我也不瞒着你,可是你却……”
原来神情还算好看的江凛之突然冷了脸,“别说你不属于这里的话,记住,你属于我。”裴丞看着江凛之严肃的表情,轻轻的点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