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微急,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有点事耽误了,事已至此我也和您二位开诚布公说了,二百四十贯绝对不可能的,我今天之所以来,是想着你说过,你买它是想种桑不会毁了它。今天我已经找到另一个买主,愿意出价三百六十贯,但是他要把桑园全部换成种杉树,权衡之下我回来考虑你,如果你能给这个价,我就割肉给你了。我卖桑园就是为了江湖救急,如果给不了这么多价钱,我这小买卖也就垮了,留与不留毫无意义。”
周清梧看着他,打着手势:三百六十贯也救不了你的生意。
就在等邱远甄的时候,周清梧已经把查到的一些讯息给了孟初晞,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就怕他不来,来了她们有的法子。
邱远甄一愣:“姑娘这是?”
孟初晞看了周清梧一眼开口道:“家妹说,三百六十贯完全不足以邱老板起死回生。两月前您丢了一批货,赔偿金已经让现银周转不开了,桑园亏损更是雪上加霜,把您的家底露了出来。如今您心急火燎,无非就是有人趁火打劫,不肯信任您,想各自保全自己,这才逼得你走入绝境不是么?”
邱远甄神色一凝:“你调查我?”三百六十贯是不足以他起死回生,所以他几乎把家中所有值钱的都悄悄典卖了,已经凑齐了一千三百多贯,这三百多贯虽然少,但是也是要拿来解燃眉之急的。
“做生意定然要坦诚,只是听说罢了。邱老板也不要紧张,我们说这个不是趁火打劫,只是想给你想一个办法,让你能够挽回局面。况且您应该也筹了不少了,并不是单单寄希望于这三百六十贯银子吧。”
邱远甄微愣,自嘲一笑:“你一个年轻姑娘,能怎么帮我。”
孟初晞轻轻一笑,娓娓道来:“当下他们之所以逼紧,无非是怕自己利益受损。而原先他们愿意和您合作自然就是相信和您合作有利可图,只要让他们相信你还能支撑下去,未来可期,换句话说稳定人心,自然能给您喘息机会。”
“道理我怎么不明白,可是人心惶惶,这已经乱起来了,我又怎么稳定人心?”
孟初晞瞥了眼周清梧,眸中带着些许笑意:“我倒是有办法,前提是桑园你答应卖给我们。”
邱远甄将信将疑,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即使他根本想不到办法,还是寄希望于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女人。
“其一,做好表象,表象便是你可以镇定自若地给那些讨要银钱人当场砸出他要的现银。这桑园的三百多贯并不足以维持,所以我才说邱老板应该另备了不少。但是,即使有现银不可能就这么随意给,毕竟这个亏空难以估量,这就需要邱老板对他们进行甄选,一意孤行要的,选个典型,完全是恐慌又贪图利益的,更是您重点应对的。”
邱远甄听得很细致,眼里微亮但是却并没有特别惊喜:“孟姑娘果然聪慧,这个法子用的好,的确可以解燃眉之急,我这般急着卖桑园,也正因为此,只是没你们想得这般周到。但是,这只是缓兵之计,我被榨干后,纵然不倾家荡产,也无力为继了,完蛋不过迟早罢了。”
“所以,还有其二,这才是重中之重。”孟初晞神色不变,淡淡开口。
“愿闻其详。”
听完后,邱远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桑园表面上继续给我打理?你有办法让它起死回生?”
如果能救桑园,邱远甄何苦走到这一步,他特意去苏州府请了人专门来看,都说无力回天,他凭什么她呢?
今日并非只有周清梧偷偷出去了,孟初晞更是亲自去了邱远甄的桑园,早些日子她就去看了下蚕瘟是怎么回事,心里早就有数,不然她也不敢尝试去买这片桑园。
“确实有些办法,虽然不知道效果到底如何,但是有六成把握。”
“呵,孟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敢夸下海口,我请人看过,无非是人工砍伐或者是去虫。这个秋季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等冬天再行处理,只是那时又有何意义?”
“邱老板,你信与不信,对你有何影响呢?只要达成协议,就既有桑园还在你手中假象,也有积极应对的方法。在别人眼里,你就是相当于你是留得桑园又能拿出足够的现银,给你那些同行见了他们会怎么想?更何况,桑园如果起死回生,在他们眼里它绝对不是区区三四百贯可以衡量的,难道对你不是百利无一害吗?”孟初晞自然知道不可能空口白牙就能让他信了,给的那些方法不过是以期让他能低一些价格。
邱远甄犹豫半晌:“孟姑娘的方法,可否说一下,也让我……”
“邱老板,您也是生意人,生意是要谋算的,所以恕我不多言。我只告诉你,如今你桑园里害得大多是桑尺蠖和桑毛虫,还有一些褐叶病。其根源在于你春夏治理不到位,现下已经是秋季,所以寻常解决之法要到冬季施为,春季才能看到成果,他们自然没有办法立刻奏效,但是我有。在我们交易完后,我自会解决的。如果你愿意赌一把,我们还能赶上秋蚕,虽效益不及春蚕,但是不要忘了这现在蚕丝价格有多高。”
眼看邱远甄讪讪想要质疑,她无奈一笑:“邱老板,买了后如果救不了,死的是我,不是你。你认为还会比我更合适的买家?妄图靠桑园救你是不可能的,不会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即使价格给的比我好,但是桑园如果救不了必然是尽早重新处理,他们也不可能留给你撑门面。更何况这多出来百贯,又能起什么大作用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邱远甄不傻,他彻底被说服了,但是他沉声道:“三百二十贯,我的底线。若换做以前我可以不计较这区区几十贯,但是如今它已经是我的最后可以变卖的了。而且我等不了,明天就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迟了你说的那些办法都晚了。”
孟初晞眉头一皱,神色有些沉重,而另一边周清梧伸出手比了比:三百贯,我们现在就能给你。
孟初晞一愣,但是周清梧点了点头示意她应下,于是她顿了顿重复了一遍周清梧的话,苦笑道:“眼下暂且三百贯,桑园入手后,如果我可以解决,邱老板帮我打理桑园,该给的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若我解决不了,你的损失不过几十贯,那时你无论成还是败,都已经是无关痛痒的了。”她说得很直白,而且的确是再多一些,也不可能了。她都不知道周清梧如何能一口答应给三百贯的,但她清楚她不能再加了。
邱远甄没说话,见状孟初晞叹了口气:“若再多我也无能为力,只能说我的机缘未到。”
说完,她拉着周清梧叹了口气准备走了。
邱远甄脸色一变再变,咬牙道:“我答应了,你今天能给我现银,我立刻回去拟文书,请人做个见证,签字画押。还请你遵守约定,再我度过危机之前,不能公开消息”
这话说得近乎于咬牙切齿,想他之前鼎盛时期,千贯万贯都不在话下,偏偏如今栽在了这三百贯上。希望孟初晞真的有办法能够成事,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
孟初晞松了口气,她算是赌对了,邱远甄恐怕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买主,不然就她二百四十的报价,不可能会让他再一次回来来找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
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答应提价也是孟初晞心里清楚,二百四十贯的确太少了,逼急了邱远甄可能就溜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对方,眼里是轻松,转过头看着邱远甄时脸上俱都不见一丝笑意,仿佛也并不是特别开心。
两方分头出发,邱远甄请人做见证,去拿了私印,着人起草文书,再把地契拿过来。而周清梧和孟初晞则回家把家里的积蓄清出来。
路上孟初晞忍不住开口:“清梧,我们之前清点过了没有三百贯,你为何开口说给三百贯?”
周清梧眉眼带笑,看了她一眼,这傻子,她什么都没说就报了三百贯,她竟然也不问,就传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