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搞这个好歹有点武艺在身,能写代码,数学过得去,脑子够用。”程光指指电脑,“出去帮人搞搞交易模型,也是条出路。我听说前年有个大气物理的博士就去了长鲸,做了一年量化,今年已经买房了。”
“但我想想,又觉得很不甘心。”程光顿了顿,语气一转,有些悲凉起来,“我本科就是天体物理,研究生三年博士又三年,十年啊,全都搭进去了。结果呢?现在一事无成。我这几天就在琢磨,是我根本不适合搞这个,早点退出算了,还是说也许我再坚持一下,就能做出点东西,看到点希望呢?”
谢栗一时间没讲话,他想起了谈恪。
谈恪提过他以前是搞高能物理的,谢栗忍不住在心里揣度,他当年离开学术圈,也是因为看不到前途吗?
他实在很难想象那样的人也会有黯淡无力的时刻。
但仔细想想,这确实是没法回避的可能。
谁敢打包票自己手里的研究一定会有个结果呢。
程光说了半天,自觉也没什么意思,挥挥手,爬起来继续干活。
师兄弟两个人头对头折腾到十二点,终于摸到一点头绪。
谢栗握着鼠标一整晚,手腕又酸又麻,他一边甩手,一边说:“是标准库的锅没错了。明天还是重新引用一下,我再优化一下数据存取,下周一差不多就能好。师兄,周末你就休息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当打发时间了。”
程光家里有老有小,能有一个周末不用操心这些,对谢栗实在是非常感激。
谢栗和程光在办公楼前道别,自己背着包,沿着枫林路往宿舍那边走。
程光之前说的话,令他如鲠在喉。
谢栗之前没有太考虑过毕业后的事情,仿佛这条学术的路是理所应当走下去的。博士毕业,去做博后,然后在学校里找个教职,就像沈之川那样,一边做研究,一边教学生,一辈子这么顺顺当当就过去了。
今天程光这么一说,他才猛然意识到,可能沈之川才是少数人,少数能顺顺当当将这条路走下来的那部分人。
兰大的枫林路白天还是个学生游客都爱来打卡的景点,但到晚上就有点渗人了。
遮天蔽日的枫树连成片,路灯和天空都被遮得严严实实。风一吹过,叶片就相互摩擦着,发出飒飒的低响,好像有人在贴着耳朵说话。
谢栗抱着书包七想八想,一会想明天过来该怎么修bug,一会又在想程光的事,过一会又想到谈恪身上去了。
他想如果能问问谈恪当年是怎么离开学术圈的,也许能给程光一点建议。
他快走到宿舍楼门口,忽然听见有一个声音在风里细细地叫他的名字。
谢栗顿脚仔细一听,差点连头皮都麻了,瞬间联想起那些没影儿的校园传说,顿时拔脚就往宿舍楼冲。
那声音尤不放过他,紧追不舍,还在后面断断续续地呼喊:“谢栗--谢--栗--”
谢栗吓得出来了,眼看博士楼前站着两个人,惨叫着冲过去:“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博士楼前站着的正是给他抹云南白药的江湖游医小吴,小吴被他吓一跳:“有鬼?哪有鬼?”
谢栗蒙着头胡乱一指,顺势躲到小吴身后:“就就在那边。”
小吴伸着脑袋:“哪呢--啊,这不是宋易吗?”
谢栗从小吴后面伸出头一看,果然是宋易,喘着气往这边走,脸色难看得像女鬼。
第11章奥尔特星云三
宋易喘着粗气走过来:“谢栗,你跑什么?”
谢栗抓着凝聚态理论博士小吴的裤腰带,自以为说话声音很小:“小吴,你看他像不像女鬼?”
小吴将宋易上下打量一番,非常赞同:“他虽然是性别男,但面色青白眼神恶毒,神似女鬼,具有灵与体,虚无与真实的双重性质。这应该就是所谓波粒二象性在现实生活中的具体写照。一代圣人玻尔兹曼还曾经曰过所谓真实世界是由并不具有真实…”
宋易咬牙切齿地打断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胡说八道:“谢栗,我有话和你说。你过来。”
小吴左右看看,立刻选择明哲保身,借口自己的论文还没有看完,拉着另一个人就跑了。
谢栗拽了把肩上的书包,里面还装着方教授的资料,很沉:“道歉就不用了。”
宋易的男神形象破灭后,他就很不想见到宋易,生怕自己没忍住再给宋易来一脚。
宋易冷笑:“你把我打了,还要我向你道歉,有这样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