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受宠若惊地坐在沉尧的手边,这样有求必应的沉尧让他感到很陌生,就仿佛是一盆凉水剿灭了他的亢奋。
白溪总觉得沉尧这番举动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他往沉尧的身边靠近了两步,细碎的绒毛蹭在他的手臂上,带着一阵微弱的痒意。
喵?白溪弱弱地叫了一声,声音又奶又软,满是撒娇的意味。
沉尧没理会白溪的动作,他阖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其中的不耐已经减缓了很多。
白溪歪头望着沉尧的脸,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眼睛里的温度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坐在椅子上看书时仿佛是个假人一般,可尽管如此,白溪始终感觉沉尧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又不太能说得上来具体,这种不对劲,让白溪本能感到不舒服。
白溪盯着沉尧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沉尧被他的目光骚|扰放下手上的书,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只做工精致的毛笔。
抄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白溪脸色一变。
只不过他的反应不仅是因为沉尧的这句话,还因为这支笔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就像是一股突然闯进了很久没有清洗过的动物园里,混杂着食物发酵泛酸,动物分泌物等各种味道。
他捂着鼻子远离了几步,嘴里喵呜两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整个猫都被这个味道熏得头晕。
沉尧心下疑惑,但还是重新换了一只毛笔放在白溪的面前。
这一次不再是腥臭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竹子的清香。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仿佛是桂子飘香,沁人心脾。
白溪感觉好多了,抬脚走到毛笔的前面猛吸了两口,用爪子拨弄了两下,还没想到要怎么才能把毛笔拿起来时,沉尧已经将那本和白溪一样高的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一天五十页,抄完。
听到这句话时,白溪脸上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他伸出爪子测量了一下书的厚度,整个猫猛地朝旁边倒了下去。
他不干净了,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猫猫了。
沉尧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给白溪交代完任务之后便把他丢在一旁自生自灭,也并不关心白溪将会如何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白溪瘫在桌上,和沉尧接触的这段时间内,他最清晰的认知便是沉尧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与其在他面前没有意义地撒娇,还不如早点抄完早点解放。
这么想着,白溪瞬间来了精神,肚皮一挺翻身站了起来。
换个角度想,沉尧不但要带他去开邳城,还要带他回无定宗,四舍五入他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是有人罩的!
白溪迅速地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试图用两只爪子抱住毛笔。
毛笔虽然足够长,但是很细,再加上光滑的表面让白溪很难找到合适的用力点,每次用力不过都只能抬起来一点点,还没来得及抱稳,毛笔就重新掉在了桌上。
白溪懊恼地坐在桌上,指甲无聊地戳着笔身。
他现在像极了穿越前的娃娃机,机械爪每一次都刚好从娃娃的头顶抓过,却没有任何的力量。
笔杆不知道多少次掉在了地上,白溪逐渐开始有些烦躁,尾巴不耐地摇晃,身上的毛毛也没有了温顺的模样。
啪。
毛笔最后一次掉落的时候,白溪伸出了指甲插进笔身,这才勉强把毛笔立了起来,动作艰难而缓慢地抱着毛笔往砚台里沾。
笔尖还没来得及吸饱墨汁,一道碎裂的声音从白溪爪子出传来,下一瞬,竹制的笔杆已经在他的手上裂成了两半。
沉尧闻声望去,正好对上白溪一脸无辜的表情。
别看猫猫,猫猫什么都不知道。
裂开的毛笔躺在白溪的脚边,小猫直着身体坐在后腿上,两只前爪举起放在胸口处,离地上的毛笔远远的,整个猫都散发着一股与我无关的气息。
沉尧平静地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另外一支毛笔递给白溪,没有在像刚才一样放在桌面上,而是放进了白溪两个爪子中间。
用灵力。
白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试图调动体内的灵力。
走火入魔后的灵脉就像是干涸带着裂纹的河床,运转灵力无疑是要从这样的河床中提取水分。
钝痛感冲击着每一寸经脉,白溪几乎是立马就停下了动作,焦急地叫了一声。
忍着。沉尧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但却合上了书,目光落在白溪的身上。
白溪迟疑了。
原主本来就是因为修炼不当导致的走火入魔,若是他再轻易动用灵力,只会不断地加速走火入魔的进度,虽然现在只是变回原型,保不齐之后还会有怎样的变故。
最关键的是,运转灵力实在是太疼了,白溪甚至害怕自己恢复人形之前就疼死了。
哪怕白溪不说,沉尧也能想到他的顾虑。
你必须熬过去。他平静道:你的情况特殊,只有这样才能修炼化形。
白溪惊恐地盯着沉尧的脸,试图从中看出他在说谎的痕迹,只可惜一无所获。
沉尧没有欺骗他的理由,白溪不得不相信这是他必须经历的一道劫数。
他不想一辈子都变不回人了,可是他也不想那么疼。
想到刚才那种仿佛把整个身体都撕扯开的疼痛,白溪迟迟没有动作。
沉尧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压迫感越发强烈,甚至已经到了让白溪不得忽略的地步。
喵?他叫了一声,放下笔走到沉尧的手边,伸出一只手搭在沉尧的小臂上,歪着脑袋望着沉尧,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写着疑惑。
沉尧的指尖碰到白溪的爪子,一股裹挟着寒意的灵力钻进了白溪的身体中,带着他重新运转灵力。
白溪的注意力很快被身体内的情况所吸引,沉尧的动作很轻,冰凉的灵力滋润着干涸的经脉,逐渐弥补上面的残缺。
痛感虽然还是无法避免,但是已经比刚才好受了很多。
白溪咬着牙关,主动地跟随者沉尧的动作运转灵力,无师自通地试图吸收外界的灵力塞进自己的身体里。
沉尧只是带着他走了两圈就收回了灵力,剩下的时间都是白溪自己在尝试运转灵力。
今天的魔气似乎格外躁动,沉尧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抵抗魔气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白溪睁开眼睛,刚想要朝沉尧炫耀两声,只见对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红色,眉头紧锁,仿佛在压抑什么。
这种红色,只有白溪刚刚见到沉尧的时候看见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白溪本能地排斥这种红色。
此时他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沉尧的情绪不对劲了。
白溪强忍着威压朝着沉尧靠近了两步,在他的手边轻声唤了一句。
沉尧闻声睁开眼睛,周围的压迫感随着他的动作减轻了些许。
何事?沉尧低声道,声音和平时如出一辙的毫无波动。
白溪犹豫了几秒钟,像是碰瓷一样地往沉尧手边一倒,扭着脑袋在他的手心一个劲地蹭蹭,同时还不太熟练地运用灵力抬起沉尧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沉尧沉着脸把手拿开,白溪翻了个身爬起来,故技重施地倒了回去,又一次将他手挪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白溪金色的尾巴按了按沉尧的手背,示意他不要乱动,随后,毛尾巴伸进砚台里沾了点墨汁,歪歪扭扭地写道
别生气了。
我哄你啊。
第9章 怀疑
白溪的毛大部分是金色的,只有胸前和尾巴尖是偏白色的,白色的毛毛上沾了黑色墨汁,显得格外的明显。
沉尧看着纸面上狰狞的几个字,垂眸对上白溪担忧的眼睛,并没有再把手从他的脑袋上拿下来,学着昨天单榕的动作在白溪的脑袋上揉了揉。
白溪尾巴一僵,整个猫的感觉都不大好。
他也说不准沉尧哪里做错了,但这种撸毛的感觉就是很奇怪很奇怪很奇怪。
大概是技术太烂。
好惨,连撸猫都不会。
白溪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不由得心生同情,在沉尧的手心安抚性地蹭了蹭,很善解人意地表示他并不是很介意。
沉尧垂眸看着一直在他手心扭来扭去的小猫,周身的红色逐渐褪却,体内的魔气也回到了小角落里蜷缩着。
小猫似乎并没有发现其他异样,仰着脑袋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没有不高兴。沉尧听见自己在对他解释。
白溪抖了抖脑袋上的绒毛,一点不意外会听见沉尧说出这几个字。
大佬都是不喜欢被别人窥探情绪的,小猫猫表示他很懂。
沉尧垂眸敛住眼中的情绪。
手下的绒毛很软,带着幼崽所具有的温暖。
在此之前,沉尧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如此脆弱的生命共存一个空间内,更不要说和谐相处了。
沉尧的手转移到了白溪的尾巴上,刺眼的颜色让他皱了皱眉头,顺手在白溪的尾巴尖施了一道清洁术。
白溪只觉得尾巴凉凉的,再回头时,黑色的墨汁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叫了一声表示对沉尧的感谢,但还是忍不住低下头抱住尾巴舔毛。
虽然心里知道清洁术可以把尾巴弄得很干净,但白溪始终觉得上面还残留着墨汁特有的浓郁味道,而且是他不喜欢的味道,而且这种味道甚至不能被他自己的气味所掩盖。
想洗澡。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便充斥了白溪的整个大脑,他侧头看了眼沉尧,湖蓝色的瞳孔中写满了渴望。
沉尧一根修长的食指点了点白溪的脑袋,面无表情道:何事?
大概是因为今天的沉尧过于温柔,昨天还对他怕得不行的白溪已经开始壮着胆子得寸进尺了。
既然沉尧都这么问了,那他当然就不要客气啦。
白溪皱了皱鼻子,直起后背,两个前爪在沉尧的面前摆出了一个圆形,其中一只爪子做出倾斜的动作。
这么大的盆,倒水,懂?
虽然白溪的动作很抽象,但沉尧莫名地看懂了他的意思,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个比猫大了两圈的瓷碗,往里面倒入了大半碗灵泉水。
平时出门为了预防魔气失控,沉尧都会随身带上灵泉水,这次出门虽然有白溪在身边,但沉尧还是准备了后手,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白溪趴在碗边伸爪子试探了一下水温,还没把整个肉垫泡进去,立马像烫到手一样把爪子缩了回来。
刺骨的寒冷顺着指甲传到了整个身体,哪怕才刚刚伸进去不到一秒,整个爪子就被灵泉水冻得失去了知觉。
卧槽,谋杀亲猫了。
他满脸控诉地把自己的爪子伸到沉尧的面前,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看看你都是怎么对待你的小猫猫的!
沉尧低头,白色的猫爪尖端的毛上结出了几道细小的冰柱,仔细看不难发现白溪正冷得不停在哆嗦。
抱歉。沉尧手上跳出一道蓝色的火焰,先把自己手掌的温度提高之后握住了小猫的爪子。
这是沉尧第一次碰到白溪的爪子,粉色的肉垫和他想象的一样,捏上去软软的,手感很好,只是因为刚才进了冰水中,白溪的爪子摸上去有些凉得过分。
沉尧的手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把白溪弄疼了。
好弱。
他心中再一次给白溪打上了标签。
白溪不知道沉尧给他暖个脚的时间里给他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评价,此时好奇地看着一旁正在给灵泉水加温的蓝色火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想象沉尧居然能弄出这么有温度的东西。
沉尧炙热的掌心很快就捂暖了爪子,白溪感受到爪子回温之后立马往回缩了缩,在沉尧放手的瞬间迫不及待地就跑去了自己的迷你浴池边上。
沉尧的手心一下子空了下来,他低头扫了一眼,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遗憾。
灵泉水很快就达到了适宜的温度,白溪只不过伸了个爪子进去,温暖的水流让他整个猫都像是融化了一般。
他撑在瓷碗的边缘,前脚虽然能进去了,但是大半的身体却还露在外面。
白溪扫视了一圈四周,书桌和御虚峰一样放满了沉尧的古籍,距离瓷碗的也不过就是一尺不到的距离。
白溪肯定,如果他敢往浴池里面跳,但凡溅出一点水花,沉尧恐都会让他把整个桌子上的书全都抄完。
不能跳进浴池,身体的限制让他只能挂在瓷碗边缘,两条后腿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地晃了两下,整个猫狼狈地卡在碗上。
沉尧的目光一直落在白溪的身上,却始终没有动作。
金色的小猫像极了一个引子馅的元宵,黏糊糊地挂在碗上,因为压迫导致内部的甜馅已经冲破外皮流了出来,整个元宵呈现出了一种黄白交织的感觉。
眼看着挣扎了半晌的白溪又要重新掉出来,沉尧心情甚好地在猫屁股上推了一把,同时一道灵力护住小猫的口鼻,避免他突然呛水。
白溪成功地进到了浴池,但心情却一点也不美妙。
身后还残留着沉尧指尖的温度,作为一个正常人,白溪很难控制住体内升起的羞耻感,但是又有另外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
好像有点舒服。
白溪埋在水里,只露出了鼻子和眼睛,泡在水中的毛毛已经快挡不住他脸上的颜色了。
为什么猫身上要有这种一摸就爽的奇妙位置啊!
就在白溪不断地在心中骂骂咧咧这个设定时,他脚下一滑,整个猫落进了碗的最深处。
卧槽!
白溪迅速协调四肢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毛毛也挡不住他眉飞色舞的表情。
第一次入水就会游泳,这点水深怎么会难得住白溪溪小天才。
沉尧淡定地在一旁收好了刚才冻结后取出来的灵泉水,正是这些这些冰块及时地降低了水位,才不会让白溪险些被灵泉水淹过头顶。
他看着白溪晃着四条小短腿在水池里扑腾,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后,沉尧迅速地恢复冷脸的模样,他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嘴角,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的指尖。
白溪在水里刨了几分钟,成功把自己弄得湿乎乎的,他试着停下了动作,当爪子碰到碗底的瞬间,白溪呆呆地停下动作站直了整体。
他看了眼刚刚没过身体的水位线,见一旁的沉尧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赶忙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懒懒地泡在水中。
白溪愤愤地想,幸好沉尧没有看见,否则这大概就是真的社死现场了。
想象出刚才他自我陶醉在这么浅的水中学狗刨,白溪的脚趾恨不得立马抠出一个无定宗。
不过尴尬只是暂时的,白溪很快就在水流的冲击中又一次迷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