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要杀你。”明城拿剑指著龙游道,“你说的话,还做不做数?”
龙游甩开他,哈哈大笑:“我什麽时候答应过什麽了?”
明城拧眉:“……两日前,我於山下找你,你应过,输赢之局。”
龙游不笑了,转过眼,盯著他。
明城说:“奉天观,我第一次刺你的时候,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
龙游挑眉:“你果然记起来了?”
明城说:“你曾说过你无父无母,天地生养,是我带你出的里昆仑,我便是你的主人。是也不是?”
龙游冷然不语。
“龙游,现在,我想你死。”明城起身,说,“三万万年前,你不该生,今时今日,你不该存。从来没有人……希望你活著,从来没有。你知道,望山剑为什麽可以伤你吗?”
龙游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古怪:“你说什麽?”
明城说,“你说过这望山剑与你亲密,似有亲缘。却不知道这剑,是生你之人的椎骨所化吗?”
生母,生父……这些词,对龙游来说太陌生。千万的混沌时日,已经磨锈了他对己身的知觉,从未去琢磨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识得了小道士,便只知留在小道士身边。
“根本没有任何人希望你来到这世间。”明城说。
龙游望著他的小道士:“你呢?”
明城不认为龙游还读不出他的意思。当他说的话,都是白说的吗?为什麽还要问?
白痴!
异种奇闻 10.狱火
“你呢?”
那麽,你呢?
龙游一步一步朝明城走过来。
明城张了张嘴巴,说不出来。
地上的血没有干,天上却开始落下了水。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雨水迷糊了人的视线,也模糊了地上的血渍。晃眼看去,像一汪汪浅浅的血泊。
天上的水打在地上的血泊上,激起的不是红色的血花,却是开出了一朵朵火焰。
火焰连著火焰,大地简直快烧起来了。
似乎有人在尖叫,有人在逃跑,有人在拉扯。
明城只看到龙游朝他走来。明城把全身的内力都灌注到了手上,手里紧紧握著望山剑。望山剑颤颤低鸣了一声。
明城看见龙游踩在火里过来了,雨水浇不息的火焰,一朵朵开在龙游的伤口上。
明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龙游的眼睛里也有两簇火焰,金色的火焰。明城快被那火焰灼伤了。
龙游说:“我不管别人是不是要我死,你呢?你也真心不要我了吗?明城?你……”
龙游的话,不知道明城有没有听见。龙游一开口,明城就疯了一样拿著手里的剑砍上去了。
明静和明达只来得及拖走玄鹤和玄真子,待要回来从火海里带回明光和明城,却已经靠不近火海。
火越烧越大,那麽大,那麽猛烈,像地狱里冒出来的死亡之火。没有任何火源,简直就从地缝里争先恐後地钻出,以空气为燃料,一直燃烧。
明光还昏迷在地上,快被火焰吞噬了。明达跑过去拉,他的右手腕骨破碎,便伸左手,谁知手一伸,碰到火焰便焦黑了皮,死活拉,却只拉回了明光一个头。
明达呆呆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手,和手里的头,连火冲他过来了,也不知道躲。明静尖叫一声,把他拎出了危险范围,跑。
火海里,只有明城和龙游站著,明城仿佛感觉不到火的伤害,没有丝毫损伤。
明达忽然不顾明静的拉扯,挣扎著冲明城大喊:“杀死他!杀死这魔物!大师兄死了,死了啊!替大师兄报仇!”
明达话音才落,就看到不可置信的一幕。
明城招招往龙游身上招呼,龙游竟然不躲不闪。每一剑都削开了血肉,溅起了串串血花……魔就这麽劈成一块块,掉落在火海里。
明达愣住了。
明城也愣住了。
明城仿佛还听见龙游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龙游问:“你是不是想我死,不要我了?”明城回答:“是的。”
是的,不要了。
於是,没了。
明城抱住了头,坐在了地上。他简直不敢去看地上龙游被他切碎的身体。
但是,地上哪来的残忍尸体,本来无相,何来具象?
只有火,温暖的火,像情人的怀抱,包裹著颓然坐在其间的小道士。
明城怎麽可能忘却?他记得那麽清楚。
秘洞里的经历,只让他对龙游更为了解。他,比谁都了解龙游的残忍和天真。他的魔物可视世间万物为无物,却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他,却只能杀他。
正邪不两立,是为道。
万千条人命,是为孽。
止,杀。
见明达激动地又要冲进去看明城,明静说话了:“他没事。龙游不会伤他。师傅和师叔怕是不大好……我们过去看著。”
“大师兄……”明达焦黑的手不住颤抖,“大师兄什麽办?”
明静垂眸,掉了眼泪。只紧紧拉著明达。
明达说:“我之前还对他说过不好的话,我骂他是叛徒!我真是该死!”
明静拉住明达不住捶头的手。
……
一十五天之後。
昆仑山终於恢复平静了。
魔物不再。只伏魔台四周一片片的焦黑像一个巨大的丑陋疤痕。
火,在阵内烧了三天三夜後,就自动停了。
各派死伤无数,各自回转休息。
明光死了,奉天观里给他立了块牌位。
玄真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最後拉著明城的手,不住说著孽畜,孽畜,都是你惹下的祸。
明城低头:“是徒弟的错。”
玄真子说,这辈子你活著,都别想安生。
明城呆然回一句:“是。”
玄真子气得把人都轰了出去,把一颗石头拍在明城手心。血色的玉石。
手心的药包在薄薄一张黄色符咒里,符咒上鲜红的字跳跃著,明城觉得手心火烫。
“吃了它。”玄真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