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堂屋外偷听,是怕公婆不同意过继,没想到陆氏居然还愿意拿三亩水田来换,傻子才不干。
她把地契又拿出来看了看,美得不行。反正她把地契拿了,公婆肯定不好意思不同意了。杨氏从来没觉得她有这么聪明过。
她在娘家待了几天,偷偷打听到陆氏带着儿孙跟村长,程三去官府公证了,她才放心的回婆家。
而杨氏娘家知道这事,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了。
第8章 学习系统已激活
相比程家的人多物杂,程偃家则安静许多。
陆氏没有养鸡鸭,更别说猪了,家里的地也租给村里人种,每年收一部分租子以做口嚼。
冬日的暖阳十分喜人,程偃抱着程叙言在躺椅上晒太阳。
程叙言不习惯在人前躺着,他搬了个小马扎在程偃身边坐着。
程偃鼓着脸不太高兴,程叙言去拉他的手,还晃了晃,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陆氏缝衣的间隙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她手里忙活着,口中不紧不慢地给程叙言讲着家里的事情。
程偃的父亲以前当过官,虽然后来没落了,但也留了后手,他们比一般人家富裕许多。
明面上的产业,除去陆氏给程家的三亩水田,现在程偃和陆氏的名下余留十六亩地。但私下里还有什么,陆氏简单带过,程叙言识趣的没问。
从他被过继给程偃当儿子已经有七日了,可程叙言还是有些恍惚,那一声“爹”也是鲜少叫出口。
陌生的周围,只有【程叙言】三个字让他最安心。那三个字仿佛有奇异的能力,把两世的他串联,慢慢融合成一个完整的个体。
陆氏看着又发呆的小孩儿,适时的止住话题。她犹豫着伸出手,摸了摸程叙言的小脸,“明日镇上赶集,我带你们爷俩也去逛逛,顺便让大夫给你看看身子。”
程叙言迟疑道:“奶奶,我没事了,不用看大夫。”
陆氏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宁和的像一汪湖水,没有任何攻击性,却让程叙言生出两分难堪。
他故意看向程偃借此躲避陆氏的目光。然而陆氏却扳过他的小脸,认真问:“叙言,你是身体没事不用看大夫,还是心疼看大夫用的诊金。”
程叙言被看穿了真正的想法,他理智的知道节俭并没有错,但是却不受控制的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耻。
这羞耻感无端的来,寻不到源头。程叙言自己也理不清,只是一瞬间情绪占了高处。
陆氏最后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并没有说什么。晌午做午饭的时候,程叙言提出帮忙,陆氏婉拒了他。
看着小孩失落离开的背影,陆氏无声叹了口气。
“…甘蔗没有两头甜。”陆氏宽慰自己,她看中了叙言的坚韧和善良,就要接受这孩子暂时的懦弱。
坚韧难得,可坚韧没有棱角,就与懦弱无异。
陆氏麻利的切着菜,她前半生双手纤细不沾阳春水,如今也熟练的做饭。好好教就是了。
毕竟真论起来,是她更对不住那孩子些。
程偃名下有地有房,少不得值上百两银子,只要陆氏透露出想为程偃过继一个孩子的想法,自然是有人家愿意。
可送来的孩子未必就是陆氏想要的。
程偃浑噩时多,清醒时少,过继来的孩子需得善良又耐性好。最好还能有本事护得住嗣父,让嗣父无忧无虑。
可一个善良又有潜力的儿子,谁家愿意过继出去。
这些年陆氏不动声色的相看,最开始她没看中程青言,那孩子生来体弱,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未知。
后来程青言跟程偃无意间有了接触,程偃居然叫程青言“叙儿”。
她那可怜的早逝的孙儿,就单名一个叙。
程偃出门时,总往程青言跟前凑,程青言也不像其他孩子那般忌惮程偃的浑噩,行为又克制有礼,在一帮泥猴子中实属难得。
陆氏心里慢慢有了想法,就行动了。她从程青良口中套话,得知程青言虽然体弱,但每次他生病,杨氏和程三最多拿些寻常药,多半是靠程青言自己熬过去,那孩子有一股磨不灭的韧劲儿。
后面的事就简单了,算人心,掐时间,一切都在意料中。
陆氏做了两荤一素,单独给程叙言蒸了碗蛋羹。
程叙言想分给程偃和陆氏,被陆氏制止了,“叙言,午饭是奶奶做的,如果我和偃儿想吃,自然会多做两碗蛋羹。”
陆氏笑了笑:“安心吃吧。”
下午时候,程偃拉着程叙言在院子里玩耍,程偃可以盯着角落里的蚂蚁看半个时辰,程叙言居然也不闹,安静的跟在程偃身边。
冬日天黑的早,酉时三刻就用了晚饭,程叙言躺在床上,实在没有睡意。
他看着在床上自己跟自己玩的程偃,也坐了起来,跳跃的灯火下,程偃那张清俊的脸柔软的不像话,眼角眉梢不笑也含情。他歪头看着面前的小团子,眼中浸出一点星子般的光,明亮有神。
程叙言心中一动,轻轻唤了声爹,乌黑的睫毛颤动着,他低下了头。然而下一刻他身子腾空,竟然是被程偃举了起来。
这个外表看起来清瘦的男人,竟然十分有力,他抱着程叙言在屋里跑来跑去。
“叙言,叙言。”
程叙言攥着他的衣服,小小的脸上漾出一点红晕,明媚而欢快。
许久,昏黄的墙壁上映着两道长长的影子才淡去。
早上陆氏唤他们时,程叙言先摸到一只大手,他揉了揉眼睛,推着困觉的程偃:“爹,起来了。”
程偃抽回搭在他身上的手,翻身继续睡。
门外陆氏还在唤,程叙言心里有点急,只好去捏程偃的鼻子。
于是吃早饭的时候,程偃都气呼呼的不搭理儿子。
程叙言尴尬的吃饭,陆氏左右看看,挑了挑眉。
村里养牛的不多,只有地主和村长两户人家。
陆氏早跟村长说好了,由村长的小儿子驾驶,板车上面还铺了破旧的被子垫着,冬日就没有那么冷。
程偃在跟儿子生闷气,程叙言想法子哄他,陆氏偶尔扫他们一眼,随后又跟村长的小儿子闲聊。
“婶儿,你们要在镇上待多久。”
陆氏想了想,道:“估摸着一个多时辰。”
村长的小儿子点点头,望泽村离镇上不远不近,坐牛车的话大概要小半个时辰。
到了镇上,村长的小儿子找了个地方歇着,躺在板车上晒太阳,陆氏则带着儿孙径直去了镇上唯一的医馆。
他们来的早,医馆也才刚开门,程叙言伸出手让大夫把脉。
程偃好奇的望着,抓起程叙言的另一只手也把脉。
其他人嘴角抽抽,陆氏问大夫:“我孙儿的身子如何了?”
大夫捋着胡子,眉头紧锁:“内里有亏,郁结于心,长久如此恐损寿数。”
陆氏面色凝重。
程叙言缩回手,感觉大夫说的太严重了。
最后大夫给开了方子抓药,程叙言看着陆氏给钱,欲言又止。
他们一行人离开后,老大夫摇了摇头,若非有几十年的行医经验,他也不信一个小娃娃竟然也会郁结于心。
程偃把药包抢了去提着,过一会儿又伸手戳了戳程叙言的小脸,等人看过来他咧着嘴笑了。
陆氏买了两条肉,肥瘦相间,估摸着有六七斤,卖肉的屠户高兴的不行,拿过旁边的碎肉想添给陆氏。
陆氏婉拒了。
屠户笑道:“大娘,这碎肉不要钱。”若不是陆氏买肉多又爽快,他还舍不得呢。
陆氏仍然婉拒,带着儿孙离开,屠户把碎肉扔回案板,觉得陆氏真奇怪。
程叙言回头看了一眼猪肉摊子,陆氏当没看见他的小动作,之后又买了其他东西。
他们回村后,陆氏塞给村长小儿子一个油纸包。
“婶儿,你们坐车都给钱了,哪
还能拿你东西。”
陆氏笑道:“谁说给你了,你家小子现在能蹦会跳,牙口极好吧。”
村长小儿子嘿嘿笑着不说话了,他收下油纸包,对陆氏道:“婶儿,回头有要帮忙的就叫我,我力气大。”
陆氏应下。
回家后,她一边理着今日买来的东西,一边道:“是不是想问奶奶为什么不要屠户给的肉。”
程叙言愣住,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他以为陆氏会有其他的解释,谁知道陆氏只是轻飘飘一句:“那种满是经膜的碎肉谁会吃。”
程偃在旁边重重点头:“不吃,我不吃。”
陆氏被逗笑了,打开一个油纸包,被切成方方正正的绿豆糕显露出来,程偃立刻拿了一块,结果吃了一口掉地上了。
他立刻重新拿了一块,还记得叫上儿子一起吃。
午饭后,程叙言在泔水桶看到了面目全非的半块绿豆糕。
他还未深想,就被面前的药汤吸引了注意力。
陆氏温声问:“可以端吗?”
程叙言点头,有托盘托着,不会烫到他的手。
药是真的苦,程叙言面色微微扭曲,喝完之后他嘴里立刻塞来一块蜜饯。
程偃趴在桌上盯着他,嘴巴一鼓一鼓,明显在吃东西。
程叙言看了他一眼,也学着他趴在桌上,小嘴巴一鼓一鼓。
堂屋外的陆氏忍不住弯了眉,默默离开。
上午出了门,程偃这会子困了,带着儿子回屋午睡。
他时时把人带着,难得出门时陆氏也会跟在他们一路,基本没碰见过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