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爷还没说什么,小白就配合地向前一扑,发出凶戾的吼叫,连桌子都被它带得在地上滑动,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哪怕明知道小白被绳子拴着,中间还隔着道铁门,赵大爷一家子也忍不住往后一缩。
隔壁听到动静准备出来帮忙的秦时武忍着笑道:“赵爷爷,您没吓着吧?云云家那狗疯了好几天了,我们这两天都不敢靠近她家门。”
楚不闻也应声道:“吓人得很,我们五六个人都逮不住,天天半夜叫得跟狼嚎似的。”
说完两人还做出一副生怕被江暮云记恨的模样,砰地一声关了门。
赵大爷脸色难看。
江暮云叹了口气,一脸的生死看淡,缓缓关上了防盗门。
门外赵大爷的儿子忍不住啐了一口:“那小丫头片子别是神经病了吧?我怎么看她脑子不太正常?”
什么跟它一起死,半夜吃了她,听着就叫人起鸡皮疙瘩。
赵大爷照着儿子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现在倒是能耐了,刚才怎么不说话?”
中年男人小声嘀咕:“那不是抹不开面儿么,咱这一大家子,搁谁家乐意把房子租我们?”
家里人多的住不下他们。家里人少的,让他们住进去,那最后还不知道谁是主谁是客了呢。
反正要是他,他是肯定不会放人家进自家住的。
赵大爷哼了一声不说话。
他也知道没人乐意租,所以才找上江暮云这么个小姑娘,想着跟她拉拉人情,再仗着人多吓唬吓唬她,说不准人就松口了呢。
没想到江暮云家里还关了条疯狗。
听那俩大小伙子说,他们一群人年轻人都制不住那狗,那他这一家子怎么可能遭得住。
瞧那狗的样子,别是狂犬病吧?
赵大爷摇摇头,现在身上破条口子都可能要人命,何况是被狗咬一口。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江暮云摘下口罩,揉揉疯狂摇尾巴的小白:“崽儿你可真争气。咱们再辛苦几天,每天去门口吼两声练练嗓子。等你会说话了,姐姐就给你买个能语音控制的游戏机玩。”
江暮云这住十五楼的都有人找上门来,楼下就更不用说了。
江暮云等赵大爷那一家子走了之后,直接把楼道的安全门从里面用棍子别住。
关门的时候,江暮云还听到楼下王婶正中气十足地骂着谁谁谁不要脸。
楚不闻听了会儿楼道里的动静:“只要雨一天不停,这样的事就会越来越多。”
他们几个虽然都年轻力壮,但是架不住势单力薄。
十五楼一共四户,两户都是独居,还有一户现在干脆没人住,简直就像是一块喷香的大肥肉放在饿了三天的人群中间。
这几天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找上门的都是想租房子的。
等过几天情况持续恶化,来的人想要的,可能就不仅仅是房子了。
“先回屋再说。”秦时文招呼他们进门。
空气中潮湿发霉的气味并不好闻,楼道里还时不时就有蚊子飞过,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江暮云和楚不闻进门前,秦时武还拿着驱蚊水在门口喷了两下,然后才把门敞开。
“人是一定不能放进来的,连楼道都不可以进,最好能把安全门暂时堵死。”
原本以为最容易心软的秦时武,此刻是最先开口说话的,态度更是异常坚决。
“外面百分九十的人身上都有伤口,还一直处在这种闷热潮湿的环境里,感染发炎太正常了。”
“这种环境下一旦出了人命,尸体没法妥善处理,一定会爆发瘟疫。我们得提前准备着。”
现在才是暴雨第四天,蚊虫只是恼人。
但一旦瘟疫爆发,那飞进屋里来的小蚊子,可能就是来索命的了。
要是这时候家里还住了身上带伤的病人,或是家门口聚集了一群病人,那可真是躲都没处躲。
秦时文问道:“你们家里有酒精消毒液之类的吗?食物都还够吗?有燃料吗?”
她今天看见有人带着漂浮物冒雨出门,好像是去水里打捞物资了,到现在也没见着人回来。她生怕江暮云两人家里东西不够,也生出这种想法。
江暮云和楚不闻点点头:“在家待上俩月饿不死。”
“那就好。”秦时文松了口气:“一会儿我们出去把安全门拴上锁死。”
秦时武在心里算算时间,叮嘱道:“这几天你们在家注意安全,家里没纱窗的话就少开门窗,防止蚊虫进来。如果到后天雨还没停,就要在家早晚消杀了”
江暮云尽出损招:“我家还有点水泥跟沙子,要不直接把那门堵上?”
赵家昊和李安轩重新入伍,这种时候肯定忙得脚不沾地,不可能有空闲回来。
十五楼其他人都在这了,趁现在还没什么人暴力破门,把门直接砌上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江暮云有下水捞东西的计划,但那不是现在。
现在外面的情况太危险,她收集物资是为了让自己活着,不是为了出去找刺激玩,不能本末倒置。
她理想中下水捞物资的时间,是等洪水爆发过后的平静期。
不然万一她人泡在水下的时候洪水来了,那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她的身体和灵魂必须得有一个要起飞——身体要是飞不起来,她就得魂归天外。
楚不闻跟着完善计划:“我那也有不少水泥,加起来堵个门肯定够了。反正我们也没砖头,不会砌得太牢,外面凭蛮力撞不开就行。我那还有工地锤,能出门的时候我们再把水泥砸了。”
退路都想好了,那自然是说堵就堵,越早越好。
现在温度虽然高,但是太潮湿。万一动手晚了,水泥还没干外面就有人砸门,那不就白瞎了。
原先卡在门把手上的棍子被换成了钢管,用水泥把门框位置填到和墙面一样平之后,楚不闻还拉了个绳网,钉在门框外面,防止外面的门有动静,把还没干透的水泥震掉下来。
也亏得他们动作快。
外界的情况恶化得比秦时武推断得更快,也更糟糕。
暴雨刚开始的前几天,天气比之前稍微凉快了一点。
可好景不长,温度很快又再次升了上来。
这次因为空气湿度大的缘故,给人带来的不适感比之前更甚。
暴雨第五天,江暮云发现窗外起雾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被水雾笼罩的范围变大了。
江暮云戴上口罩手套护目镜、穿上防护服,又把阳台门严严实实地堵上,然后打开了阳台的窗户。
江暮云这边窗户一开,水雾就漫了进来,瞬间带湿一片地板
外面是浓密粘稠的雾气,原本的雨声成了哗哗的水声,江暮云的胳膊伸出去都不像是伸进雨里,更像是被直接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水。
她就像是住在了瀑布底下一样。
江暮云微微探出头,想看看水位升到哪儿了。可现在外面已经是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关上窗,江暮云用酒精把整个阳台都喷了一遍,自己更是浑身上下哪儿都没放过。
处理完之后江暮云又等了五分钟,才换下防护服打开阳台门,再把家里消杀一遍。
这个时候腾起水雾可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那一粒粒小水珠里都藏着什么东西。
江暮云把家里处理完了,又找出一个大号喷壶灌上酒精,出门去给楼道里也消一遍毒。
门一打开,江暮云就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儿,同样拎着喷壶的楚不闻跟江暮云打了个招呼。
秦时文和秦时武拿着小喷瓶,看到这俩人的装备时羡慕得不行。
他俩早上也开窗查看情况了,出于保险起见就把家里消杀了一遍。
只是他俩家里没有这种喷壶,只能捏着小喷瓶在家里到处呲。
秦时武活动活动酸疼的手指:“现在外面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水雾漫得这么高,发生瘟疫的话麻烦就大了。也不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来。”
江暮云检查了一下堵门的水泥,倒是没把救援队的事放在心上:“我们这边地势不低,小区一半以上都是电梯房,楼层高,救援顺序往后排很正常。”
现在通讯断了,救援所需物资能不能顺利调度都是问题,各项指令的传达效率也在一片混乱中低得吓人。
这水涨得太快,粮仓、医院、各种研究所,这些地方都需要优先保全。沟通调度不及时,两三队人马在同一处撞上的事再正常不过。
这些地方都安排妥当了,救援的首选也会是地势低矮、步梯房和平房聚集的地区,例如城外的村镇。
外面雨这么大,参与救援的也是人,行动不可能不受影响。他们这种相对安全的地方确实用不着浪费人力。
江暮云在水泥层外面按了一圈。
他们调水泥砂浆的时候考虑到现在的空气湿度,有特意控制过水量。
一夜过去了,外层水泥砂浆已经开始硬化,完全干透还得再等等。
看绳网和水泥砂浆上的浅淡痕迹,昨天应该是有人来过,但没闹出什么动静,看推门推不开就放弃了。
江暮云按了两下确认水泥硬度,想想外面的雨势,她还是有些不安心。
“要不要我们现在先自己弄个船放着,防止以后有突发情况来不及走?”江暮云看了眼绳网提议道。
其实他们守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因为水不可能淹到十五楼来。
或者说,在水淹到十五楼之前,南市上游的大坝就该决堤了。
洪水来的时候是在高楼层的家里待着,还是主动出门玩漂流?
阎王爷家亲戚才有资格做选择。
可是这种事情有备无患,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逼不得已要出门了呢。
所以安全门要堵,船也要做。进退两手抓,稳一点总不会出错。
江暮云回家像模像样地翻了半天,拿出了一张她早就准备好的简易救生船的图纸。
这图纸简单来说,就是在两个桶状的漂浮物中间绑上绳网,然后在绳网上放一块塑料板,人就可以坐在塑料板上,借助前后两个桶的浮力漂在水面上。
桶可以不那么粗,但一定要长。桶越长这艘自制小船就越稳当。
这种小船的制作方法很简单,材料他们手上也都有。
漂浮物可以用桶装水的桶,一个不够长,就把三个桶连在一起。
用火把连接处的塑料烧化再互相嵌套粘合起来,就可以获得一个一米多长的塑料圆筒。
而且由于水桶原本的出水口都被烧化了融进粘合处,这种塑料圆筒的封闭性也比单个水桶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