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断裂的森白腿骨直直地从地里杵出半截,骨头里的骨髓都被晒干成深棕脆枝,江暮云轻轻一碾,骨髓就碎成了沙粉。
可奇异的是,江暮云居然在一块土地裂缝中,发现了一根半死不活的草。
虽然半边根系都暴露在外晃晃悠悠,但它确确实实是活着的。
天将破晓,江暮云转身上山,却在没有像之前一样被蚊虫密匝环绕。
只出来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江暮云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
干燥的空气即使没有烈日加持,也在贪婪地汲取着大地上的每一丝水汽。连灭杀不尽的蚊虫都被敲骨吸髓,不得不暂时蛰伏。
江暮云路上心血来潮,去她埋杂草的地方看了一眼,一片枯黄中居然还真的留了几截绿。
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暮云清理了一下捕蚊网,今天的捕蚊网里只装了个半满。那两只鸡看了之后鹌鹑似地缩着,半点不见之前见了虫子时的欢天喜地,一副“我吃不饱但我不敢说”的委屈模样。
江暮云冷酷无情地转身就走。
按照鸡的年龄,它俩已经是成年鸡了,该学会自己捕食了,反正又不是没捕过。
回了家,江暮云用冰块化出来的水简单洗了个澡,清点了一下现有的食水物资。
江暮云的心里有个小账本,记着她每天应该要用多少东西。
虽然她喝水、洗漱用的都是空间里的水,但用过之后也会把外面的存水收一定量进空间。
每天吃饭也是一样。
虽然吃的是空间里的东西,但外面的物资也会按日常用量被补充进空间,看上去就像是她的物资都在进行正常消耗一样。
只有洗澡这类额外的享受型活动,不会被她计入资源消耗。
现在她只要根据自己放在外面的资源算一算,就能大概知道大家手里的东西还能支撑多久。
之前一次找到超市存粮,一次黑吃黑,都给他们提供了不少食物,只看大米的话吃上几个月不成问题,至少不需要担心自己饿死。
水的储量也比较充足。
他们之前搜遍了景区商业街,光是80l容量的不锈钢保温桶,按人头算平均每人都有两个,还有一些准备弄回来种菜,最后却没用上的零散容器,外加一个蓄水池。
江暮云家蓄水池里的水都没动过。
如果不算其他消耗,这些水喝上一年都没问题。他们手上都有滤水工具,平时生活用水也能过滤之后反复用,就算加上浇菜的用量,这些水也能用个大半年。
问题比较大的是消毒液不够用了。
之前外面的蚊虫有多恐怖,他们都是见识过的,没人敢在消毒的问题上放松。
赵家昊有一次在用菌疫灭消杀的时候没注意,掀起铺盖时让床尾垂下来的一块床单挡住了一片土地,三天后他的脚就因为不知名原因肿了一大片。
当天刚好轮到次氯酸钠消毒环节,李安轩喷洒消毒液的时候,发现赵家昊床尾那片地上凸起了一块鼓包。
掺了雄黄粉的消毒液往那儿一喷,一群小飞虫瞬间冲天而起。
有了赵家昊的惨痛经历在,大家喷消毒液的时候就差趴在地上检查了,喷洒频率也是直线上升,生怕哪天自己家也多出一块小鼓包。
哪怕这几天外面的蚊虫数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也没人敢有节省消毒液的想法。
蚊虫泛滥不会只有这一次,就这么耗下去肯定不行。要么他们找到新的驱虫办法,要么下次就只能搬家,搬回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建筑物里。
可离开了山洞,外面这么高的温度,怎么避暑又成了难题。
秦时武开始想方设法找替代品,江暮云则是一边掏出神书《赤脚医生手册》试图临时抱佛脚,一边思考怎么偷渡两袋雄黄粉出来用。
江暮云办法还没想出来,小白突然支起耳朵盯着门口,歪着脑袋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疑惑。
山洞门口那裹着棉被的门似乎是被谁敲响了。
力道很小,但确实有动静。
如果是邻居找她的话,要么拉山洞边上挂着的绳子,要么去捏门口的那个小喇叭,没谁会跑来敲门。
陌生人也不大可能。
外面太阳还没下山,打劫的都不至于这么拼命。
江暮云谨慎地把自己包裹严实,还带上了遮阳帽和太阳镜,手上拿着一支开了刃的工兵铲,靠在门边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敲门声,不,该说是撞门声还在继续。
但是声音传出来的位置有些奇怪。
江暮云低下头。
这个位置,怎么看怎么像是……
她把小白往山洞里赶了赶,防止它被晒伤,然后打开门,发现果然是那两只鸡在门外闹腾不休。
江暮云放下工兵铲无奈道:“干嘛呢你们?”
两只鸡见江暮云开了门,立刻一左一右叨住她的裤脚,扑棱着半秃的翅膀把她往外拽。
这两只鸡打从出生开始,就一直都是一副文静娴雅岁月静好的模样,江暮云就没见过它们这么张牙舞爪的时候。
江暮云之前说动物的知觉敏锐,这不是胡扯,也不是她从教科书上听来的理论知识,而是她用过去十年的末世生涯亲眼见证过的事实。
见家里两只变异鸡这么明显的反常,江暮云立刻提起了警惕。
那两只鸡把她拉到栅栏前,然后自己扑腾到栅栏上,摆出一副眺望的姿态。
江暮云顺着它俩的方向看去,除了一片能逼死密恐的皲裂土地外什么都没有。
两只鸡急得上蹿下跳,可小白却只是歪歪脑袋,颇有些状况外的模样。
江暮云缩回遮阳棚里想了半天,也只能排除地震这个选项。
没听说卵生动物能比哺乳动物的感官更敏锐啊。
这俩除了吃虫子的时候积极,其他时候不都是一副养生老人的做派吗?
等等,吃虫子?
江暮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都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之前发生的一切也证实了,蓝星在发脾气的时候也会适度遵循客观规律。
久旱必有蝗。杂草都能活下来,蝗虫这种旱灾的常见伴生物,没理由就这么销声匿迹。
第58章
◎开心的第五十八天:新春季◎
末世之后的蝗灾, 江暮云也经历过几次。
第一次她没经验但是运气好,附近有一支军队组织的生存基地,愿意无条件接纳她进入基地暂时避难。
当时各地断联, 社会秩序已经崩溃, 不少和赵家昊李安轩情况差不多的军人, 在部队编制散掉之后,选择联合身边的战友们一起抵抗天灾。
在末世中,职业军人的生存能力普遍比普通人强太多,比起其他私人组建的求生队伍,华国民众对于军人的信任度也更高。
渐渐的, 一些在天灾中被打散的军队重新组建了起来,成立生存基地,为普通人提供庇护, 成为了散落在民间的新的官方组织。
江暮云就是在这样的基地中躲过了第一波蝗灾。
江暮云远眺天际,现在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看不出有任何动静。
谨慎一点总不会出错, 这种事江暮云一向是宁可信其有的。
她把两只鸡和小白统统赶回山洞里待着, 自己拉动用来联络的绳子, 穿戴整齐披上保温毯挡光,朝着大山洞去。
秦时文听到拉动绳子的声响时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反复确认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多, 正是最热的时候,太阳底下站几分钟都可能被晒伤。
秦时文支着保温毯出山洞的时候, 刚好碰到隔壁的秦时武。
“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秦时文问道。
秦时武摇头, 示意边走边说:“我感觉不太妙, 如果不是有急事, 不会赶在这时候急着把大家叫出门。”
他们的集—合信号是早就约定好的, 不存在拉错的可能。
抱着这样的想法,众人集—合的速度很快。
为了防止晒伤,所有人都是顶着保温毯出门的。
保温毯说是保温,但它的亮面可以反射阳光,降低阳光对体感温度的影响,同时保护自己不被晒伤,算不上隔热但防晒效果一流。因为体积小重量轻,而且有先前极寒的例子在,所以大家在南山仓库都拿了不少。
吴星月知道自己体力废,出门前特意带了藿香正气水,到了大山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盖痛饮半管,喝完干呕了几声之后才有空问大家出什么事了。
“蝗虫吗?”周影听完后若有所思:“确实有可能。你家那两只鸡看着就不一般。”
有了韭菜变异的猜测在,还有大白小白明显过了头的机灵通人性,动植物在气候异常之后开始变异进化的观点,已经被众人接受了。
郑湘顶着大太阳往外看了一眼,除了太阳特别大之外没有任何异常:“那两只鸡既然喜欢吃那种小飞虫,那说不定蝗虫这种也在它们的食谱上。大白和小白在这方面的敏感度不如那两只鸡,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在座又没有人是动物学家,谁也不知道家里四只崽的变异方向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根据常识瞎猜。
江暮云也不是很能确定:“总之必须要先做准备,不然等看见蝗虫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末世前的蝗虫就是杂食动物,末世后可能是变异了也可能是饿极了,别说是能吃的,就算是不能吃的它们也要啃两口。
就凭他们现在的门,肯定挡不住蝗虫啃咬。
“我们在保温毯表面熏雄黄,然后钉在门上,记得橙面朝外。”这是江暮云前世在军方基地里学来的对抗蝗灾的办法。
保温毯基本都是pe镀铝膜,而且本身不隔热,橙面又不像银面反光那么厉害,晚上不会成为靶子。对于蝗虫来说,那就是个又烫又硬又带着讨厌气味的金属片,下嘴都嫌硌牙。
楚不闻当时是在一个废弃地窖里躲过蝗灾的:“门口的捕蚊网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记得丢到山下去,门缝全都堵严实,玻璃、金属、石块这种最好。万一,我是说万一,到最后实在不行,就卷根小吸管往蓄水池里躲。”
蓄水池在地下,不会直面蝗虫飞扑过境的冲击力。而且蝗虫怕水,真到了直面蝗虫群的时候,水下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
周影发现自从末世之后,她回忆过去的次数尤其多:“不止是保温毯表面要涂雄黄,门的表面也得用花露水之类的东西隔绝气味,我们之前用的消毒液也可以。”
山洞洞口本来就是不规则形状的,他们之前做门的时候,都是用棉被包裹木板,然后再在外面裹一层防水的膜布,借助棉被的可塑性把形状不规则的地方填补起来。
但是现在闹蝗灾,饿极了的蝗虫说不定真能把膜布撕开啃棉花,然后从啃出来的缝隙里钻进山洞,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江暮云想了想,之前捞到酒的人好像不止她一个,又叮嘱道:“酒精可以用,如果是酒的话最好不要。”
市场上售卖的白酒属于蒸馏酒,按理来说不含糖。只是在这个时候没必要冒险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