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云让赵家昊走远点儿避一避,省得兔子一下树又开始追杀他。
赵家昊自觉主动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母兔被吊在树上冷静了一段时间,眼看着情绪恢复正常,江暮云解开了拴在树上的绳子,把它放回了地面。
母兔回窝后没发现自家崽的踪影,内外转了两圈后护崽值余额耗尽,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叼着草料施施然回了窝。
江暮云看它没继续发脾气就安下心了,转头对李安轩道:“回头给赵家昊带个话,让他这几天别来这边儿喂兔子了,我怕他勾起人家伤心事。”
李安轩笑道:“你不说他也不敢来的。”
况且赵家昊现在全副心神都被小兔子勾去了。
别管这几只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混世魔王样,至少人家现在还是可爱小毛球不是?
这几只兔崽子都是小灰团,毛发不像成年版那样粗硬。由于它们牙齿都没发育好,这几只兔子只能啃得动一些软和的草叶,乖乖巧巧看着和普通的家养宠物兔也没两样,四团都是软绵绵的小可爱。
一行人像之前围小鸡一样又开始围着看兔子,还仗着人家家里长辈不在,时不时伸手揉揉捏捏。
他们好像真的把养殖业给发展起来了,想想还有些不可思议。
秦时文给几只小兔子后腿都拴上绳套,有些发愁地揉揉蔫巴巴的小毛球:“按理说没断奶的小动物提前出窝失去母乳的话,喂点儿羊奶也是可以的。”
可他们牛奶粉倒是捞过不少回来,但羊奶粉确实没怎么见过。
许多动物都有乳糖不耐受的情况,喂牛奶很容易下痢,还不如不喂。
江暮云把绳套系紧,随口应道:“羊奶粉我那儿有啊,给大白扒拉罐头的时候顺手拿的。”
江暮云之前在综合广场那里刮了好几家宠物店的地皮,之后有碰到宠物店也没放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宠物用品都收了不少,羊奶粉自然也有。
秦时文艰难抉择片刻:“要不我们试试?先冲一杯看变质了没。”
一般罐装奶粉的保质期都是两年,按照高温缩短低温延长的规律,这会儿究竟有没有变质确实有待商榷。
现在他们已经养成了良好的末世生存习惯,在食物方面从来不看过期不过期,只有变质没变质,只要没变质那就能继续吃。
都这时候了,有得吃就不错了,什么过期之后营养成分流失那都是奢侈的烦恼,对他们来说没毒能吃就是好东西。
江暮云的东西都是塞在空间里的,这会儿当然不可能变质。
不仅没变质,还因为热水冲泡奶粉的香气太迷人,把大白给勾来了。
大白用只有找江暮云要鸡蛋时才会发出的甜腻嗓音喵喵直叫,叫得秦时文心都软成了一滩,秉持着奶粉开罐后需要尽快喝完不然浪费的原则,不仅给大白也泡了一碗,还把小白也捎上了。
小白平时好东西没少吃,对羊奶没见有多热切。倒是接受过投喂的大白,从那以后一到饭点就准时去兔子窝边上报到。
江暮云就纳了闷了,这猫一天天吃得也不少啊,怎么就从始至终都是一只小煤球的模样,连肉都不见它长几两。
奶兔脆弱,不好养活,那也是相对成年野兔来说,不至于要江暮云等人像照顾婴儿一样时刻盯着它们。
温度合适、食物给足,再加上定期清扫兔子窝,这几只兔子也就健健康康地适应了断奶出窝的生活。
兔崽子们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鸡崽子们开始撒欢了。
由于现在外面温度和气候还算正常,狂风骤雨到来之前也有预警,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就没再把农作物搬回山洞里养,而是放在外面让它们感受一下自然界的白天。
起先是轮到江暮云给农作物松土的时候,发现土好像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再然后是周影来检查土壤情况,意外发现土里貌似有几粒菜虫虫卵。
菜虫啃食蘑菇的速度大家有目共睹,这要是盆栽里也生了菜虫,那他们这一季的作物不就全喂虫了?
周影当即就把能找到的虫卵都挑了出来,还把所有栽种农作物的盆子都检查了一遍。好在发现虫卵的只有少数几盆,而且没有成虫,植物也没受到侵害。
周影把发现虫卵的那些全部都搬到一边,等晚上外出搜集物资的人回来了,她把这事儿一说,这下可没人能坐得住了,当即乌泱泱一群人往临时菜地跑。
结果他们人刚到,发现那三只小鸡崽已经站在了周影发现菜虫虫卵的盆子边上,低着头在土里翻几下啄两口。
周影再一检查,她原本装在塑料杯里的虫卵也不见了。
结合被打翻的杯子和杯子边上的裂口,犯案者是谁显而易见。
“我说它们怎么成天在这儿转又不吃菜叶子呢,原来是盯着荤菜来的。”周影心情复杂。
江暮云等人都觉得周影照顾这些农作物有心理优势,所以在排班不好分的时候,周影就会多轮几次守家的班。
她守家的次数多,撞到这两大三小在菜地里转悠的频率也高,自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偶然碰到一次还觉得是巧合。
王清清不解:“既然他们吃虫子,那树林里那些啃蘑菇的虫子不是更多?干嘛特意跑来这儿吃这仨瓜俩枣的啊。”
江暮云看着三只小毛球啄完一盆再换另一盆,若有所思道:“可能是换换口味?蘑菇口味的虫子吃多了,吃两口菜味的。”
菜虫就是啃着这些农作物长大的,自身的味道也受农作物影响,换口味这一说还真不是江暮云胡扯。
周影在菜地里逛了一圈后表情复杂:“我看菜叶子它们都没啄几口,光叨虫了。”
王清清捋小鸡的手都顿住了:“不是吧……你的意思是,它们现在食肉多过食素?”
江暮云安慰她:“不至于不至于,也许是单纯不喜欢吃菜,它们平时吃毒蘑菇吃得可香了。”
王清清收回手并在周影的裤腿上蹭了蹭:“也、也没有很能安慰到我。咱家这几只鸡再这么喂下去最后还能吃吗?不会都白养了吧?”
关于之前江暮云他们碰到那只狼犬,以及浑身泛红传染病的真相,王清清等人都听赵家昊说了。
现在就是害怕,非常害怕。
怕自家这几只鸡一天天的毒虫毒菜吃下去,最后也养蛊似的养出个百毒之王来。
江暮云把大白从楚不闻口袋里扒拉出来,举着它治愈王清清:“这你不用担心,回头看大白对它们有没有食欲不就知道了。”
大白相当配合地冲着几只小鸡崽恶虎咆哮。
大白和它的小煤球体型配合得相当完美的奶喵音一响,王清清当场就搂着它吧唧一口直呼小宝贝。
江暮云这边的菜虫危机被几只不知道能不能吃的鸡解决了,其他地方的菜虫却在人类不知不觉间泛滥开来。
从海啸过后到现在,无数人都在尝试种植各种作物,哪怕是竹节草这样可食用的野草也没放过。
菜虫一生生一片,等遭受菜虫侵害的植物出现异象时,那一片的作物基本都已经遭了殃。
如果是和江暮云等人一样,用各种容器分开种植作物,那损失还算是在可控范围内。该除虫除虫,没有生出菜虫的作物精心看护也能苟活下来。
但如果是把自家所有作物放在一起成片种植,那就是一夜之间数月心血灰飞烟灭。
唯一的止损方法就是把现有的能吃的部分全部收割送进肚子。
对于家底较厚,或是手上还留有未播种粮种的人来说,这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损失虽然惨重,但不算致命。
最差最差也不过是用粮种和手头富余的人交换其他食物,总能活下去。
但对于已经把所有粮种投入到种植中,只等着这一季收获留种的人来说,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更有甚者曾经为了换取粮种而掏空家底,如今眼看着收获在即,却只能挖出满地菜虫,已然绝望地看不见自己的生路在哪里了。
南市西郊基地,中年男人双手捂脸,泪水从满是泥污的指缝中溢出。
他节衣缩食和基地换电给植物提供光照,只等着用这少量新鲜蔬菜,去换取能让他再活几个月的、因生了米象而被掌权者嫌弃的陈粮。
可是现在都没了。
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只能拼命张大嘴呼吸。他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有粗粝的喘息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
南市北区基地,年轻女孩抱紧她浑身颤抖的母亲。
她们被一伙匪徒困住,几乎豁出命去才找到北区基地一支外出的小队求救。
她们很感激这支小队愿意救人。
即使对方向她们索要了巨额报酬,即使报酬的数额会她们未来都只能挣扎在温饱线上勉强活命,救人这件事对于对方来说也依旧是亏本买卖。
对方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让她们重新成为人,她们真的很感激这支小队和收容并庇护她们的北区基地。
只是现在,她们可以用来交还欠款、换取粮食的土豆没有了。
她们的存粮只够再吃三天,再过五天就是下一次交还欠款的时候。
一时间,刚刚从地狱中脱身的女人只剩下了迷茫。
她有一些难过,为自己和女儿即将在饥饿中死去。也有一些愧疚,为自己欠下恩人们的债务没法偿还。
她还有一些不甘。
她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来,怎么会甘心在踏上生路之后再摔下去呢?
“我会上山,我们会有很多蘑菇,我们找柴禾把它们烘干,就可以用它们抵欠款。没事的,我们能活下去的。”年轻的女孩抱着双目无神的母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枯瘦的母亲眼中重新聚光。
她握紧女儿在短短几年内就变得粗粝不堪的手:“蘑菇、蘑菇!你说得对,我们能活下去。”
还有蘑菇。
这四个字拯救了无数处在绝望中的人。
长久的阴雨天难熬又令人烦闷,无数食物在温暖潮湿的环境里成为孕育各类霉菌的温床,可它在侵蚀人类所剩无几的存粮的同时,又为人们带来了漫山遍野的菌菇。
早在那半个月的绵绵细雨过后,就有无数人安耐不住尝试食用野生菌。
结果显而易见,在那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时每地都有因误食剧毒野生菌而去世的人。
没能当场去世,而是被毒性折磨了好几天才艰难解脱的人更多。
尸体的腐臭味扎醒了大家被漫山食物冲昏了的头脑,少数被确认为可食用的菌类被所有人哄抢。
在大批人试图种植蘑菇失败之后,那些可食用菌类的原生地自然而然会被人盯上。
一支支自发组建的小队圈地立牌,划定势力范围,对所有试图染指他们的食物的人痛下杀手。
没有结成强力团队的幸存者们,只能躲着人往偏僻的地方去,试图碰一碰运气。
或者有身手好胆子大的独行流浪者,抓准那些小团体巡场子时的空档干一票就跑。
横竖他们也居无定所,就末世这地广人稀的环境,独行的流浪者铁了心跑路,这些还没成规模的小团体还真逮不着他们。
但是敢在末世里四处流浪的到底是少数人,更多人都在努力建造自己的避难所,哪怕破烂但总能遮风挡雨储水储食。
他们可没有干一票就跑的资本。
已知的几种常见可食用菌几乎被这些人瓜分殆尽,剩下那些五花八门的品种,只要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哪怕它们长得和常见食用菌再像,也没人敢去随意尝试。
现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来了。
横竖等着也是饿死,还不如进山赌一把。
可是等人们怀抱期望冒险踏入山林,准备和这些不知道是能救命还是会索命的菌菇们赌一赌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连赌命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