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就睡美其名曰“养神”的狐狸,只会偶尔跟严玖说说太行山上一千年前的故事。
屋子里经常是一片寂静。
吃过晚饭,家里再次静得只剩电视声,那只大狐狸已经盘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严玖百无聊赖,用脚拨拉着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上回乔远就再次强调他早就已经把自己的号码设了快捷键,严玖哪怕动的是脚趾头都能几秒内跟他通上电话,严玖受龙若惊地表示明白,心里想的却是,绝对不能告诉他自己的脚趾头已经灵活到可以用鼠标玩蜘蛛纸牌了。
所以即使不是快捷键,他也能拨通其他人的电话。
只是,他翻开的仍旧是乔远的号码。
要不给他发个短信,吓他一下?
仓鼠傻兮兮地自顾自地笑,想象着乔远收到不是手指头发来的短信时的表情。
于是他佝偻着腰,对着不大的屏幕,开始用大脚趾的尖尖去敲击手机上的九宫输入格。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他刚刚按下发送键。
“谁啊?”他连忙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门口。
“门没锁吧?”熟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严玖瞬间汗流直下三千尺。看着推门而入的人,他有些口吃:“你你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全身是水?!”
“借我浴室用一下。还有衣服。”乔远表情难看,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冻的。大冬天的晚上还全身湿透,换谁都受不了。
“你快去!”严玖慌了,站在他旁边都能感觉到那阵彻骨的寒气,更不用说穿着一身水湿大衣的人。“我,我去叫我妈回来给你煮点姜汤……不对,衣服你别管,我给你拿,你快去洗澡。”
乔远“嗯”了一声,直接就进了浴室。
严玖立刻回到房间,用脚揉醒那只睡得香甜的狐狸:“大仙,醒醒,帮个忙好吗?”
狐狸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兽性的戾气。
少年完全没觉察到危险,一边拉开自己的衣柜一边说:“你快帮我拿些衣服到浴室,乔远全身都湿透了……哎哟我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适……”
因为被从静修中惊醒,差点把对方当做偷袭者咬死的狐狸半晌才清醒过来,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居然能用脚踩上他的少年。
如果换做别人,不说这么侮辱的踩踏,靠近它的时候它就会觉察。可严玖居然什么都做到了。
还完全没有自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它突然问。
“什么什么人?”严玖很奇怪,拿件衣服怎么就变成了身份咨询?他懒得管这只神叨叨的狐狸,干脆自己用两个打了石膏的手夹着一套睡衣就朝外走,“不用你了,你继续睡吧。”
“……”被吵醒又被嫌弃的狐狸只能放弃继续静修的计划,从床上跳下来,跟过去看看到底另一个凶狠的小鬼发生了什么事情。
乔远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的衣服还在滴水。
“你掉到水里了?”严玖瞪圆了眼。
“半路遇到一个上岸的水鬼,不小心就被拖了下去。”乔远表情还是很难看,显然那是一场恶斗。严玖注意到他时不时眉头皱起,便问:“受伤了吗?”
乔远看他一眼,顿了顿才说:“后背疼。”
“哎?我看看!”严玖着急地想让他撩起衣服,乔远撇撇嘴,拒绝道:“没有伤口只是内伤,你看不出什么。我躺一会儿就好。”
“内伤也会有淤血,”严玖不愧是医生的儿子,立刻摆出大道理:“越是看不到伤口的疼痛越要注意,一不小心还可能是肋骨问题……”
“你身上沾了很多怨气。”一直围观的白狐狸突然说。
乔远瞪了它一眼。
白狐狸愣了下。这眼神似乎是在指责他不该这时候说出真相。
这种怨气的伤比外伤更折磨人,每次发作都像刀割一样难受,可这个人类完全没有表现出承受剧痛的模样。
哼,倒是个硬气的家伙。
听说有怨气严玖更加不放心,指挥着狐狸帮忙:“大仙你快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远后退两步避开狐狸,不耐烦道:“不用。我不喜欢妖怪碰我的身体。”最后一句说得冷冰冰的,让严玖瞬间尴尬起来。
被明目张胆地嫌弃,白狐狸倒是来了气,冷笑一声:“不需要接触。”它猛地跃至他身后,在乔远反击的时候,一爪子划破他的纯棉睡衣。
不管乔远多么生气,严玖终究还是看到了他光滑而又紧实的后背。
他倒抽一口气,脸色瞬间失血。
白狐狸还没看到后背,倒是先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鬼……鬼……鬼脸!!!”严玖颤抖着声音往后退了几步,眼睛里净是恐怖。
“什么?”乔远和狐狸同时诧异地出声。
乔远立刻去找严玖房间的落地镜,然而在镜中,他的后背没有任何异样。
“水鬼印,”那只狐狸神色严肃,“你到底是怎么驱鬼的?这只水鬼甚至不惜堕入畜生道也要给你下这种诅咒。”
被他质问的乔远却没有太多意外,只是问:“什么是水鬼印?”
“水鬼多是死于非命,能上岸的多是被谋害致死的鬼,这些水鬼怨气比游魂野鬼还凶,因为他们的尸体被水里的生物全部吃光,所有吃过他们肉体的生物力量都归他所有,运气好的,还能吞噬一部分河神的怨气——你们人类现在对河道的污染连我都忍不了,更不用说河神。”白狐狸冷笑,“有河伯怨气的水鬼下的诅咒就叫水鬼印,他会让受诅咒的对象器官衰竭,然后得一种你们现在治不好的病,痛苦的死去。”
“……癌症么?”严玖哆嗦着唇瓣问。
“现代说法我并不清楚,但治不好是肯定的。”白狐狸看着乔远始终没有太大波动的脸,暗暗吃惊。
“诅咒,总会有破解的办法不是么?”乔远唇角冷冷挑起,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煞气,“就像我一刀将他的脑袋劈开一样,只要下得了手,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你与他有什么仇恨,连他求饶的机会都不留。”
乔远干脆甩开完全变成一块破布的睡意,赤裸着上半身,眼神森寒:“就因为他不该打我的主意。”
我会一个一个地杀掉你们。
那个稚嫩却饱含恨意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严玖呆呆地看着他与梦中小孩相仿的表情,在白狐狸还要劝说他不该杀业太重的时候,很想打断它。
你们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