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家从正堂赶到南苑来, 宋意欢正在用着莲子汤,与她道:“小姐,穆世子求见。”
宋意欢拈着羹匙的手微顿, 她临近出嫁, 穆奕来做什么,存心给她找不痛快么?
“不见, 将人请走。”她声音轻柔却格外的绝情。
张管家低头应声是,便退出房间。
宋意欢看看桌上的莲子汤, 都没了胃口,让柳薇收拾下去。
过了片刻, 张管家又来了南苑, 说是:“小姐,穆世子说不见一面便不离去,非等你见他不可。”
“那便让他等, 不必管他。”宋意欢淡淡道,轻翻手中书本,前世因父亲之故,为见他一面,她在国公府等了多久,如今他要等便等着。
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宋太医都来询问情况,宋意欢只道:“不想见一些无聊的人。”
天色渐黑,穆奕最终灰心离去,闹到如今的地步,她都不再愿见他。
宋意欢如今已不会把他放在心上,更不想听他那套说辞,穆奕的来去变得格外无所谓。
入夜时分,月色朦胧,庭院的池水里渐渐有些轻脆的蛙鸣声。
南苑房内的榆木灯静静燃着,火光轻微跳跃,宋意欢单手放在桌上,托着脸蛋,不远处备的明早需用的珠钗饰品。
宋夫人坐在桌旁同她说起白日的事,如今和卫国公府算是决裂了,这穆家世子走这一趟不是自损颜面么。
宋意欢回母亲道不管穆奕做什么都与她无关,并不想与他有牵连。
宋夫人瞧着女儿的神色,与穆家断得干净是好的,如今亲家是皇室,以前那些事能不提便不提,省得叫人说闲话。
想着意欢这就要出嫁,宋家人难免会有不舍,更何况嫁去的是东宫,太子性情肃正冷沉,可不像是个会疼惜人的主。
儿时意欢还遭太子欺负几次,吓得她哭哭啼啼的,直让人觉得可怜,如今意欢长大,因为宋家这事儿,女儿又落在太子手里......
宋夫人嘱咐着宋意欢,“这宫里头规矩多,去了东宫后,别做什么好事,也别做坏事,保着自己能安安心心过日子便是。”
宋意欢应和着点头,她自然是想在东宫好好过日子,但若他人来招惹她,便不会忍气吞声。
宋夫人接着又道:“太子性情喜怒无常,你莫去触他怒火,少与他争吵......”
宋意欢继续点着头,她在尽力不惹怒太子呀,最近他好像很少生气,每次生气都会被捏脸来着。
宋夫人抿唇,寻来一个红匣子放在桌面上,将匣子打开来,轻轻道:“虽然你与太子行过周公之礼,这些东西该瞧的还是瞧些。”
说着,她将本秘戏拿出来,放在宋意欢的眼前。
见到那本子上的图画,宋意欢脸渐渐泛红起来,抬眸望向匣子里的东西,不止秘戏图,还有别的一些奇怪的东西。
虽然女子出嫁前多少都会看此类图画学习,她侧眸看下宋夫人的脸,但是母亲......平日和爹都玩多大啊。
见宋意欢的眼神,宋夫人清了下嗓子,道:“死丫头,这都是给你寻来的。”
宋夫人从匣里取出一条白巾帕,如今意欢早早就给太子拿了身子,“说什么落红都晚了,但总的是怕皇后娘娘会查,夜半时,用簪子在指尖扎几滴血,落在巾帕上,免得宫里头的说三道四的。”
宋意欢轻轻点头,这个问题她想过,就是有点疼。
宋夫人随后又从匣里取出一条轻纱似的亵裤,若隐若现,绣着娇艳的桃花,这哪里遮掩得到什么。
宋意欢噌地一下脸就热了,忙把母亲的手推回去,宋夫人道:“羞什么,哪个女儿出嫁不使这个,到时洞房你若是不好意思,这个便免了尴尬。”
宋意欢羞怯道:“我不使这个......同太子也没了不好意思。”
现在母亲才是让她尴尬。
宋夫人则恼道:“这是为娘劳神几日做的,绣花多好看,即便是免了不好意思,也得讨太子欢心不是,有了皇嗣,到时何须怕别的女子入东宫。”
接着宋夫人又从匣子里取出一件罗纱诃子,正好与这亵裤成了一套,不成样子。
宋意欢红着容颜,瞧着母亲沉脸教导,秘戏图都是头一回看,要是这样来,面对太子时,她才是会不好意思吧。
夜深之后,宋夫人才离了南苑,轻纱般的亵衣放在榻上,宋意欢将它收起放在榻尾,还是早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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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误吉时,天还未亮,宋府已开始繁忙起来了,灯火通明,下人来回走动。
宋意欢早早便被丫鬟们叫起来梳妆,这是她头一回起得这般早,不禁连连打哈欠。
那身嫁衣尤为繁琐,里里外外绕着她的身子,红玄两色映得她肤色雪白,身后绣的金凤隐隐耀着光彩。
丫鬟们忙着替她带上凤冠,期间宋意欢喝了一碗瘦肉粥,才开始为她妆容,带上翠玉耳坠。
天色渐渐明朗起来,房间内的烛火却没有熄灭。铜镜里的宋意欢,姝容明艳,额间梅花钿,柳薇为她抹上绛红的唇脂。
这一身凤冠霞披,琳琅满目,足足的体面。
丫鬟们同她复述着礼节,到时礼仪女官会引着宋意欢,这繁文缛节麻烦,要花费好长时间。
柳薇寻来熟鸡蛋交到宋意欢手里,怕到时饿着她,用来填填肚子。
待一切备好不久后,府外响起了阵阵鞭炮声,还有唢呐声,东宫来迎亲的彩轿到了。
丫鬟们搀着宋意欢出闺房,房门口礼仪女官已赶来,伏侍着她出阁,而宋府正堂外,礼部的人已到,一派的热闹喜庆。
红缎围的八抬彩轿正停在宋府外,轿旁是一众护军侍卫,在宋府正堂里,宋意欢瞧见了那身红玄华服的男人,身形颀长挺拔,面容冷隽,气宇不凡倒是少了装病的模样。
太子来了呀......
二人目光相交,宋意欢又匆匆避开眼神,心中几分愉悦,原来自己还是希望他来的。
太子提步走到宋意欢跟前,背着她伏下身,他脊背宽厚,身形高大。
宋意欢微愣,在众人的围簇下,身子覆上他的背,随即被太子背起来,她双手忙搂着他,心里怦怦跳个不停。
按理说新郎背新娘出府上轿在正常不过了,可这头一回被人瞧着她和太子,尤为的不适应。
宋意欢的面容靠在太子耳畔边,流苏珠帘垂在他肩前轻晃,在唢呐声中,她细语打趣道:“殿下好生体壮,气力真大。”
太子步伐微顿却没有回应,宋意欢轻笑着,晓得他是听见了。
出了府外,宋意欢被抱上彩轿里,里头还挺宽敞,坐下垫着柔软的绒毯,事实上她厚重的衣袖还藏着熟鸡蛋。
太子上马之后,八名内监抬起彩轿,灯笼十六、火炬二十前导,礼部的官员跟在轿旁,护军前后导护,浩浩荡荡地往皇宫去。
不愧为皇太子成婚,气派十足,还以为这位东宫太子不会亲临迎亲,怎知还会将新娘背上彩轿,给了十足的体面和宠爱。
从玄武大街到皇宫外,仪仗停止、撤去,降轿入宫,太子揭帘,宫人以帷幕遮之,他搀扶太子妃出轿。
宫人将妆奁抬入东宫放置,二人则步入喜堂行合卺礼,礼部官员负责礼仪,堂内一个偌大的喜字分外显眼。
宋意欢与太子面对而跪,怔怔听着官员的言语,太子妃先拜,再由太子还拜。
同牢合卺,只见宫人将一分为二的葫芦水瓢盛上酒水,各自饮酒之后,宫人再将水瓢合在一起,以表夫妻二人永结同心。
喝过酒的宋意欢面颊粉红,今日着实是累了,从午门到东宫与太子走过来,颇为宽长。
随后宫人递给二人一把缠着红绸带的剪刀,宋意欢剪下一缕卷发,便与太子的一缕发以红绳系在一起,放入红色福袋之中,从此便是结发夫妻。
繁杂的礼制结束后,宋意欢被太子扶到寝宫里,四处皆是红绸与喜字,红蜡烛正燃着,床榻已换上大红的被褥。
李君赫将宋意欢带到榻上歇坐,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他俯下身,声线清沉道:“等不了孤,便自行先睡。”
东宫设宴款待来客包括宋家人,他有事务和礼节未尽,还要出去。
宋意欢本想点头,但凤冠戴得她脖子酸疼,早晨起太早,这会儿都困了,仍是乖巧地回应他,“嗯。”
二人对视着,这礼节走下来后,她成了太子妃,虽然不知他的心思,但她知道往后得好好跟他过日子。
宋意欢试着凑上去亲亲太子侧颜,留了个红色的唇脂印给他,格外好看,她嫣然笑起。
李君赫微愣,凤眸如漆,宋意欢则从衣袖里扯出手帕,轻轻擦净他脸上唇脂印。
房门外的女官开始催人,李君赫没有久留,温和地吩咐宋意欢,若饿了便同宫女说,随后退出了新房。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都不怕太子了。
第47章 花烛
太子走后, 宫女便伺候着把宋意欢的凤冠摘下来放置在梳妆桌上,一下子头首便变得轻松多了。
宋意欢这会儿才得空瞧这宽敞的寝宫,桌上燃着花烛, 烛火彻夜不能灭。
柳薇作为陪嫁丫鬟一同来了东宫,便候在她身旁,这里里外外的也瞧得出太子宠爱自家小姐了。
在宋家时拿着的熟鸡蛋,宋意欢一直在放衣袖里没吃, 便交给了柳薇, 这一天下来便已是下午了, 宫女端来一些羹汤和粥食给她用下。
方才在喜堂做的结发被喜婆放在床头, 宋意欢坐的床榻都被洒上了花生莲子,待做完这些, 宫女才退出喜气的房间。
宋意欢靠着喜红的锦枕歇息, 疲倦来得快,不一会儿便入眠睡去,这一睡便到黄昏时分。
东宫张灯结彩, 大红灯笼高高挂, 婚宴散去,身着绛玄喜服的李君赫从帝后的永安宫回来。
新房内的烛火通明, 门上贴着双喜,宫女正候在外面。
宋意欢嫁衣未脱, 已半躺在榻上睡着,梳妆桌上是摘下的凤冠, 她的发间仅留几支珠钗流苏, 仍旧明媚动人。
李君赫坐于榻前,停顿片刻,用刀匕在指尖刺了个细小的口子, 殷红的血珠落在白巾帕上。
片刻之后,便折起放在枕下,指尖止了血缠好,小伤痕愈合得快,很快就如似没了痕迹。
李君赫瞧了瞧榻上人的容颜,脂粉未退,便招宫女洗漱,他伸手将那柔软的身子扶起来。
宋意欢睡得迷糊,脑袋慵懒地靠着他的肩膀,她闻到那熟悉的幽香和些许的酒水气,这才惺忪地睁眼,入眼的是太子的容颜。
宋意欢怔怔地坐稳身子,轻轻问他:“殿下几时回来的。”
榻下放着她的绣鞋,榻上的花生莲子被收拾干净,房内宫女端着清水,李君赫将巾帕沾水后,轻拭她的面容,“回来得不久。”
宋意欢安静地看着他,太子喝了点酒的,此时的天色应该是刚暗,可能因为体弱的缘故,没有做多过的礼节。
的确如此,不然他还得更晚些才回得来,李君赫擦拭过宋意欢的手,便把巾帕放入盆中,让宫女端下去。
桌台上的龙凤花烛,喜气祥和。
李君赫眸色平和,手掌自然而然地覆在她的腰肢上,解去勾带,这身嫁衣繁琐。
宋意欢低眸瞧着他的手,心紧张得乱跳,只听他道:“来了东宫,便是孤的太子妃,往后无须事事怯懦,孤还撑得起你这细腰。”
太子的声音清沉有力,落在她耳里尤为的悦耳,宋意欢与他坐得很近,小手有些无处可放,点着头道:“嗯。”
李君赫褪去宋意欢的嫁衣,放置在一旁,见她乖巧,道:“孤会差人给你使唤,不必担心什么,当好太子妃。”
宋意欢只剩白色单衣和朱锦马面裙,被太子推倒在榻上,卷发铺散开来,柔顺乌黑,落在红榻上有着别样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