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昭见人不说话,还道:“怎么不说话?”
饺子很快上来,圆肚白,一只只浮在碗中,氤氲的热气将它们渲染得格外柔和,这与他过往二十五年的人生完全无关,甚至与他格格不入,曲凭意伸手碰了一下碗壁,灼热几乎能将他的指间烫伤。
他掩下某种情绪,伸手将饺子碗推开,站起来道:“本座没有时间陪你玩交朋友的游戏,告辞。”
然后直接用轻功离开,半点儿没给余温书反应的机会。
谭昭咬着半颗饺子:“……”
系统:宿主,醒醒吧,人家不想跟你做朋友。
[谁说的?]
谭昭的眼神落在被人推到桌子中央的饺子碗上,默默将另外半个饺子吞下。
也不知是不是冬至的关系,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冷了,甚至等谭昭提着食盒出去,外头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
而越靠近落凰山,雨势就越大,谭昭抬头看了一下天,稍稍压低了一下油纸伞,辩认了一下方向,才一脚踏入了落凰山的范围内。
山内山外,两个世界,谭昭将油纸伞收起,轻轻掸落上头的雨水,便往山腹方向而去。
[你看,他并未阻我入山。]
系统:……
然而,打脸来得非常之快,谭昭有猜到冬至对于曲凭意来说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但他没想到会这般特殊。
“那个曲阁主,如果我现在离开,你能当我没来过吗?”
“滚!”
曲阁主,哦不对,是曲小阁主现在只有三头身,但或许是幼年状态,谭昭更能看清楚对方与落凰山之间的联系了。
“那个,面具……歪了。”准确来说,是大得快挂不住了,这如果掉下来,他是不是也算见过天下第一美人了?
系统:宿主,投机取巧要不得。
三头身的曲阁主就算再怎么生气,都有股莫名凶萌凶萌的感觉,特别是故作老成的模样,谭某人半点儿畏惧之心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将面具固定住,曲凭意开始赶人:“你来做什么!”
谭昭提了提手里的食盒:“本来想邀你喝酒的,现在看来只能请你吃饺子了。”
……请一个重伤患者吃酒?
谭昭立刻读懂对方的眼神,摆手道:“别这么认真嘛,这个借口你不满意的话,我这里还有百八十个不重样的,你想听哪一个?”
“……”大概是变小了,曲凭意终于恼了,“余温书,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吼完,只听得人轻声道:“想跟你交个朋友。”
片刻后,三头身美人略有些别扭地接过食盒,扭着声音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谭昭:……为什么有种强迫良家妇女的感觉?!
错觉错觉。
“你今日下山,准备找我谈什么生意?”
说起这个,曲凭意一滞,凝着声音道:“你既是风水师,可会破局?”
这开门做生意呢,最重要是诚信经营,谭昭如是道:“不太擅长,实不相瞒,我只是半吊子风水师。”
曲凭意只当人是过分谦虚:“本座想请你破命局。”
谭昭一讶:“落荒山的局?”可这是人为造的风水局,应该称不上命局吧?
“不是,落荒山的事,本座自会解决,无须他人插手。”
谭昭猜就是,所以根本没在人面前提如何破局,当然了,他也不会破,如果曲凭意开口,他大概率会劈山破阵。
但很显然,曲凭意有点疯,对方显然非常沉迷钢尖上跳舞,他虽然不知这事的来龙去脉,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这阴穴的归属,还未可知。
“哦,我不会算命,命局应该是不会破。”死物还能劈了,人身上的局,他还能劈人不成?
“应该?”
谭昭摊手:“就是没破过的意思。”
这听着,就非常不靠谱,但出乎意料的是,曲凭意却仍然要下这个单。
“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还蛮看重我这个朋友的?”
三头身曲阁主举起了手里的萧,一副我打不死你也要跟你同归于尽的架势。
吓得谭某人立刻讨饶:“好吧好吧,我陪你走这一趟便是了。不过,落荒山……真的没关系吗?”
“哼!本座自有分寸。”
到最后,那碗汤饺终究是赶在子夜之前被人吃掉了,谭某人还奢侈地给人用内力加热了一下,没办法,三头身的小崽子总不能吃凉食。
**
第二日,光风霁月的曲大阁主重新出世,连谭昭都没看明白怎么一个人会在特定的日子里变小。
系统:你花钱啊,花钱我就告诉你。
[不用了,我才刚来这个世界,不急着作死。]
系统: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经常作死啊。
落荒山,落凰山,人造吉穴,冬至日,曲凭意变小,所谓天煞孤星,蛮有意思的,谭昭回味着这几个词,顺手将寄在客栈后院的小毛驴迁出来。
曲凭意今日一身青衣,又换了款面具,整个人敛了几分,倒显出几分谪仙气质来,当然了,谭昭将此归结为错觉,因为人非常嫌弃地开口:“你就骑这?”
谭昭甩了甩缰绳:“有问题吗?”
“本座现在终于相信,你是很缺钱了。”
喂,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就没什么意思了:“曲阁主家大业大,余某自然比不得。”
半柱香后,余某迅速抛弃了小毛驴,抱上了曲阁主的大腿,坐进了豪华大马车,享受五星级餐饮服务。
“咱们,这是去哪儿?”
“京城。”
说实话呢,曲阁主实在算不上一位旅途好伙伴,加之人受了内伤,外头天寒地冻的,谭昭只能猫在马车里练习画技,练手对象当然是易乾小白鼠。
系统:宿主,你这是素描,不算。
谭昭懒得理会系统,随手涂鸦着,反正正主不给他画,他也随意画着呗。
“如何?”
曲阁主非常自然地闭上了眼睛,一副本座看不得的模样。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画师啊?”
“讨厌就是讨厌,还需要理由吗?”
谭昭思索片刻,道:“等你伤好,我们打一架吧。”嗨呀,好想揍人。
“可。”
只可惜等到了京城,曲凭意这伤也才好了将将一半,两人落脚在一处客栈里,客栈名叫白玉楼,四层的高楼,且……风水局摆得相当不错。
从小二的口中,谭昭得知白玉楼的东家花大价钱找风水大师摆的局,这墙上的画和字,那都是有讲究的。
“看出什么来了?”
“好思路啊,这楼摆得蛮妙的,催官显贵的局我不是没见过,但摆在客似云来的客栈里,这里恐怕是上京赶考举子投宿的第一选择。”
曲凭意听此,显然并不意外:“没错,我找你破局之人,就住在这白玉楼。”
“谁?”
曲阁主纤长的手指一指门口,轻声道:“这便是了。”
谭昭顺着人所知的方向看去,见是一浑身湿漉漉的书生,这大寒天的,掉河里了?
书生连打了几个喷嚏,忙叫小二提了热水,半柱香后,打着喷嚏下楼,才走了两阶楼梯呢,就一个踩空,眼看着就要滚落下来,谭昭只见曲凭意一根筷子丢过去,书生踩到筷子,才狼狈地抱着楼梯没滚下楼。
谭昭:……这是什么骚操作?
小二见此,那也是惊魂未定,只仓皇道:“客官,您没事吧?”
书生却好似已经习以为常,镇定了一会儿就摇头道:“没事没事,小场面,下楼吧。”
小二一听,放下了心,然而他这心实在是放太早了,他走下楼梯不过三米的距离,就听得后头楼梯上“哐当”一声,他转头就看到书生直接平地摔了下来,直滚到了一桌客人的……桌子边。
谭昭:……这也太非了吧,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他更非的人?!
第80章 天下第二(八)
这命局他可看不了, 要是能脱非入欧,他早八百年就给自己改命了,还能一直蹉跎到现在?谭昭放下筷子, 给人搭了把手:“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书生借着人的力站起来, 显然已对此习以为常, 他从容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多谢这位公子, 小生无碍。”
……你额头都磕肿了, 这叫无碍?
谭昭抽了抽嘴角, 也没戳破书生的场面话:“那便好,公子以后走路还须小心一些才是。”
书生正欲谢过好意,旁边却突然传来一把清棱棱的声音, 似是冰雪初融,乍闻便令人心爽:“唐雍若。”
唐雍若瞬间转头,正对上一双黑沉的眸子, 江湖人戴面具并不少见,但戴了面具还这么好看的人, 却并不多见了。即便他没有见到面具之下的容颜, 也能肯定这位公子若摘下面具,必定绝色倾城。
不过唐雍若很快拉回了心思, 疑惑道:“公子认得小生?”
曲凭意已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非金似玉的环佩,搁在桌上推到中间:“这是你的, 对吗?”
这是人来人往的大厅, 唐雍若立刻压低了声音道:“你是由心阁派来的?”
然后,谭昭就眼睁睁看着那块环佩被推到了他的面前,听得人指着他说着:“不是, 他才是。”
哈?还有这种操作?
谭昭看着面前的环佩,又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腰间的萧,这怎么看都是同一种材质造的东西啊,真的有人会信吗?
但事实证明,有,唐雍若就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