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顿住脚步,眸光平静地扫向对方。
瘦削的身材,瘦削的脸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文质彬彬的模样。
被这样的眼神一扫,傅知青的心忽地抖了一下。
这冷厉目光,与上战场杀敌没什么区别了。
他立马躲开顾营长的目光,往后退了一大步,把路让出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砰”一声,屋门被关上。
……
小院里,村民们还舍不得走。
他们一个个都守在门口,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角落的傅贤光趁着大家不注意时,鬼鬼祟祟地摸索到顾营长家的堂屋窗边。
窗户敞着,他轻轻扶着窗框,爬了进去。
这声音窸窸窣窣的,他心里慌,先屏住呼吸停顿片刻,才脱了鞋,踩在地上,轻手轻脚地进屋。
楚寡妇肯定在屋里,他能确定。
因为人是他抬进去的。
傅贤光从刚下乡时就喜欢楚婉,可是,她从来没有打正眼看过他。
今天下工时,他经过聂家,见屋里没人,想要进去和她说说话。一进屋,发觉她在熟睡,而且发着高烧。
傅贤光之前就听过有二流子带着小姑娘钻小树林,当时脑袋发热,将楚婉抱出屋。
但他到底是知青,不是什么盲流子,夜风一吹,冷静下来。
如果楚婉醒来之后大声求救,自己就是犯罪,会被送去劳改。
再转念一想,过去楚婉对他爱答不理,傅贤光心底怨恨,想让村民们的唾沫星子压死她。
那会儿,他正好站在顾营长家门口。
敲了好几次门,确定营长不在家,他便大着胆子,做了这一切。
顾营长是楚婉招惹不起的,她会为从前对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可现在,计划落空了。
傅贤光不甘心。
当时楚婉发着高烧,怎么可能溜得走?
他不信邪,决定偷偷进屋看一看。
可谁知,就在他轻手轻脚到了里屋门边,以为一切顺利时,胸口忽地一阵剧痛。
“砰”的响声袭来,一记飞踢,他整个人被踢出老远,后背狠狠地砸到墙角。
傅贤光捂着胸口,痛得叫出声,趴在地上,许久都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看见一双军靴。
傅贤光面色煞白,抬起头时,面前是居高临下的顾营长。
而余光扫见的,是空无一人的里屋。
……
“吱呀”一声,屋门再次被打开了。
正当村民们惊喜地以为小寡妇真在屋里时,突然看见顾营长揪着傅知青的衣襟,将他拽出来。
一个使劲,顾营长狠狠将他摔在大院地上。
吓得大家往后退了一大步。
傅贤光疼得头晕目眩,连滚带爬地都直不起身。
顾营长厉声质问:“屋里有没有人?”
傅贤光整个人都在颤抖,吓得声音都发虚:“没有,屋里没人!是、是我错了,我不该偷偷爬进去的!”
村民们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同时,一个个也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平日里斯文体面的傅知青,是村里不少小姑娘喜欢的对象。
可这样的他,在顾营长面前,竟像是个小鸡仔似的,说被逮着,就被逮着了?
傅贤光进去看了,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表示小寡妇根本就没有爬床。
村长的老脸都快没地方放。
顾营长儿时住在村里,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宁玉村的人。
人家现在都当营长了,还愿意回来探亲,这是全村的光荣,可现在村民们居然去打扰他!
村干部们严肃批评了一群造谣的村民,写检讨、扣工分,并且勒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得再提这件无中生有的事。
村民们一想被扣了的工分,心都在滴血,再一对上顾营长肃着的脸色,连心痛都是悄悄的。
“傅知青,你私自闯入顾营长家,这件事必须严惩,我们会上报公社,批评处分!”
傅贤光呆住了。
他是村里最能干的知青,帮村干部干了不少实事,兴许下批返城名单里就有他。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处罚还没下来,他很可能会被安排去干村里最脏最累的活,甚至——他得罪的是顾营长,一不小心,会被永久取消回城资格!
整件事,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他为什么要跑去欺负小寡妇?
……
同为知青的汪美茹站在一边,悄悄感受村干部们对顾骁的敬重,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上一世,她就听说过村里出了个军官,是村里人只要提起就觉得面上有光的大人物。
但上辈子,汪美茹没有见过他,这是第一次与他见面。
顾营长穿着军装,身姿挺拔,光是站在那里,气势就让所有人失色。
他的五官很英俊,是锋芒毕露的凌厉,一个眼神,在他面前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可是未来的司令啊,要是成为司令夫人,人生还会有烦恼吗?
汪美茹多想让他注意到自己。
她板起脸,声音稍稍抬高,表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怒与正义。
“我就说了,楚婉不是这样的人。”
“我和楚婉是一起下乡的,我对她最了解。”
“楚婉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可能爬床?”
话音落下时,汪美茹试图与顾骁对视。
可是,他竟连余光都没扫自己一眼。
顾营长逐渐失去耐心。
这个村民太吵了。
但同时,他不经意间记下这个名字——楚婉。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房子 1瓶;
第4章
这一觉,楚婉睡得格外踏实。
天快亮的时候,她习惯性睁开眼睛,正准备起身干活,忽地回过神,继续睡。
陈秀娥和聂老头是在太阳上山时起来的,平日里他们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吃楚婉准备好的早饭。
可今天,堂屋静悄悄的,灶房里也没有动静。
“这一大早的,又闹啥幺蛾子?”
陈秀娥“砰砰”敲了几下房门,半点动静都没有:“昨天晚上偷吃鸡蛋和红糖,今天更不得了,连饭都不做了?”
“咋回事?楚婉以前没这么懒。”聂老头说。
“谁知道?看我们俩老了,好欺负?”陈秀娥“啐”一口,“过两天姑娘和老三就回来了,到时候让咱姑娘好好教训她!”
聂老头摆摆手:“行了,少说两句,你去把早饭做了。”
陈秀娥不乐意了,瞪瞪眼睛:“你让我做饭?”
聂老头说道:“以前不都是你做的?咋的,没儿媳妇咱家还不吃饭了?”
陈秀娥咬咬牙,转头进了灶房,嘴上还唠叨个没完。
这会儿屋里,楚婉睡得正香。
阳光洒进屋子,落向她雪白的脸蛋,连脸颊上的绒毛都显得清晰可见。
感觉到刺眼的光芒时,她用手轻轻捂了捂眼睛。
婆婆的抱怨声划过耳畔,楚婉心安理得。
原剧情的风波平息了,她本该向顾营长道歉、解释,但想到他冷冰冰的神色,楚婉又动摇了。
会不会被认为是居心不良?
顾营长回家时,看见她躺在自己炕上,肯定和村民们一样反感。当时愿意救她,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被她牵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