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她也蹲下,与顾骁挨着,一起教安年绑鞋带。
先将鞋带的两端打结,两端轻轻圈拢,做成一个“兔子耳朵”的小圆环。再把两只“兔子耳朵”交叉起来,把“耳朵”塞进来,再系紧。
“安年来试试。”楚婉说。
安年有些懊恼。
他不会。
楚婉握着孩子的手:“没关系,我教你。”
安年学着尝试。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发觉自己的两只小手怎么突然就变得笨笨的,打结时总一不小心松开,又要重头再来。
安年好几次都想要放弃了,可一转头,对上妹妹晶晶亮亮的眸光。
“哥哥不想穿漂亮鞋子了吗?”岁岁问。
小团子搓搓小手,连她都想学着绑鞋带了!
穿漂亮的新鞋子——
安年当然想!
他点点头,又继续努力。
楚婉的语气温柔而又有耐心,顾骁则比她要急一些,每当他把声音抬高,就会被她制止。
安年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又一遍又一遍地失败。
可终于,他成功将“兔子耳朵”穿进小洞里,两只手一拽,鞋带系好了!
“成功了!”
“哥哥好厉害哇!”
安年惊喜地抬起头,看见婉婉姐姐和岁岁的脸上都满是笑容。
他再看向顾爸爸。
顾骁说:“成功了也要多练习,不能骄傲。”
虽然顾爸爸看起来并没有她们这么开心,可安年一不小心,就发现他的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在很多人家中,小孩子学会系鞋带,并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顾爸爸和婉婉姐姐却带着他和岁岁出门,好好庆祝了一番。
这一天,小俩口带着安年和岁岁坐车去了京市最繁华的地方。
安年总说自己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才不吃糖,可当楚婉给他递来一根糖葫芦时,他还是没忍住,舔了一口。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他抿了抿嘴角,又轻轻咬了一口。
之后,顾爸爸又带着他进了一家糕点店。
糕点店里的老奶油蛋糕很漂亮,是安年没有尝过的,接过蛋糕时,他用小勺子挖了一口,绵密的奶油味道在唇齿间绽放。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吞下一口之后,递给妹妹。
可岁岁摇摇头,软软糯糯地说:“哥哥吃!”
最后,一家四口进了供销社,顾爸爸和婉婉姐姐选了好久,给安年买了一把小木剑。
这小木剑,安年上回来供销社的时候就看见了,他看得都快要走不动路,却始终没有开口向大人要。因为安年清楚地记得,上次回宁玉村的时候,奶奶告诉他,在家里要懂事,别给大人添负担。
小木剑握在手上,安年盯着看了好久好久,眼底有说不出的欣喜。
原本黑黑瘦瘦的孩子,变得白了一些,脸颊上长肉了,笑容也比从前多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供销社门口,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小木剑看,笑容天真可爱,有了六岁孩子该有的模样。
顾骁看了安年好一会儿。
片刻之后,他招了招手,将岁岁喊过来:“岁岁,刚才爸爸提醒你,要对哥哥说什么?”
小团子扬起嘴角,露出可爱的小米牙,奶声奶气道:“哥哥,生日快乐哇!”
安年怔怔地抬起头,看见顾爸爸、婉婉姐姐和岁岁的笑脸。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岁岁才三岁,许多事情都是过了就忘。
可安年不一样,他已经六岁多了。
他的脑海中有许多的回忆,难过的、生气的、失望的,也有开心的。
而这一天,是安年最难忘,也是最幸福的一天。
他得到一双漂亮的新鞋子、学会系鞋带、尝到了最甜的糖葫芦和最香软的老奶油蛋糕、还拥有了最神气的小木剑!
大人们竟然记得他的生日。
这是一家人特地为他过生日。
安年又垂下眼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小小的、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眼泪掉了下来,又快速用自己的手背擦去。
小俩口有些心疼,轻轻将这孩子拥入怀中。
岁岁懵懵懂懂,胖乎乎的小手拍着哥哥的背:“生日怎么还哭哇!”
这还是楚婉第一次见到安年哭。
但幸好,小家伙不是因为委屈而哭。
……
与此同时,成湾军区来了一位女同志。
她说,她要找纪安年和纪岁岁。
听这位女同志说明身份以及来意之后,岗亭哨兵严肃道:“请稍等,我们必须上报领导。”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qaq 10瓶;翊翊菲凡 5瓶;小女夭夭 3瓶;grace、懒冉冉 2瓶;平平無奇的有錢人 1瓶;
第36章
直到现在, 安年才知道,顾爸爸“临时通知”的休假、婉婉姐姐准备的新衣服和新鞋子、还有岁岁把奶油蛋糕让给自己并且就算进了供销社都不撒娇要买布娃娃,全都是因为, 他们这一趟出门,是特地为自己过生日的。
一两岁的事情, 安年已经记不清了,但在他六年多以来有限的记忆里, 这是他最被大人重视的一个生日。
他不再是多余的孩子,而是家里重要的小朋友!
安年从来没试过像现在这样快乐。
他的左手被顾爸爸牵着, 右手被婉婉姐姐牵着, 口袋里塞着把小木剑, 岁岁是他的小尾巴,小尾巴一时跟在后面,一时又跑在前面, 将“哥哥生日快乐”这六个字说了一遍又一遍,小脸蛋上挂着兴奋的表情。
一家人走在石子路上, 说说笑笑。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么值得珍惜,安年向来惴惴不安的心, 像是被什么悄悄填上, 填得满满当当的。
岁岁玩了一天, 有点累了。
坐车的时候, 她睡得东倒西歪,胖嘟嘟的小脸蛋压在楚婉的肩膀上。到了军区,顾骁抱着岁岁下车, 楚婉则牵着安年的手。
安年总觉得长大了, 平时不需要大人牵着自己, 可顾爸爸和婉婉姐姐说, 其实他也还是个孩子。
他可以任性,可以不懂事,也可以向大人撒娇。
听到“撒娇”这两个字的时候,安年有点不好意思。
他从来没有撒过娇,不知道怎么学。
应该比系鞋带都要难吧?
岁岁实在是太困了,被扛着走了一路,仍旧呼呼睡。
顾爸爸的肩膀宽阔又舒服,她睡着了还知道用两只手扒拉着,像是不让自己掉下来。
看着小团子扒拉着的两只小手,楚婉的眼底染着笑意。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为顾骁擦了擦额角的汗:“累吗?”
顾骁笑了一声,摇头:“不累。”
楚婉仰起瓷白小脸,望着顾骁温柔的目光,看一看岁岁睡出呼呼声的睡颜,再垂下眼,看向被自己牵着的安年。
自从来到军区之后,和他们在一起,楚婉就总觉得,这是家的感觉。而现在,这种“家”一般的感觉,越来越深。
尤其是两个小朋友的依赖,让楚婉意识到,他们一家四口的互相需要、信任,是无关乎血缘关系的羁绊。
“一会儿回家给你煮面吃好不好?”楚婉对安年说。
“还可以吃面吗?”安年问。
“当然了,生日的小朋友要吃面,面条上放一个大大的鸡蛋,很香的。”楚婉笑道。
安年眨了眨眼睛:“可以是油煎的蛋吗?”
“没问题!”
安年的脚步变得更加轻快,他想赶紧回家,尝一尝婉婉姐姐做的面条。
然而,进了家属院之后,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一道道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安年疑惑地抬头,看向楚婉。
楚婉也有些纳闷。
家属院的军人同志和军属们都看着他们,不,准确来说,是看着两个孩子。这些目光,有探究的、同情的、欣慰的,让人感到陌生。
“这是——”楚婉刚要开口问,忽然见到顾骁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眼底的温和早已消散,气势顿时变得凌厉冷冽、压迫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