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尖捻着,楚虞知道她这是犯了烟瘾,可于露茵从前没有这么大的瘾头,甚至楚虞和她认识后的好一段时间里,她都不知道于露茵抽烟。
下午有两节自习,班主任来巡班,走到于露茵那里停了一停,看着她手里的数学作业很久,伸出了手指着,“这里怎么不用公式?”
楚虞闻声向于露茵那里望,看到班主任弯下腰为于露茵讲题的背影。
那位姓王的司机的确是梁京兆命令了今后都要来接送楚虞的,楚虞晚自习下课,就见了司机王站在车前的道路上等,一眼看到了她,将她迎上车去。
楚虞回头对于露茵说:“我走了。”
于露茵向另一处看了看,“有人来接我,拜拜。”
楚虞坐到车里,王师傅还未发车,楚虞降下车窗,看到对面马路下停着一辆宝马,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将于露茵接进车里了。
司机待楚虞看够了,问一句:“咱们能走了吗?”
楚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楚虞被送到公寓楼下,下车之后钻进黑暗的楼道,在感应灯亮起之前踏进了电梯里,看到司机驾车离开时的红色尾灯像深海的游鱼一样曳过去。电梯门开时她摸出钥匙,开门的同时看到了餐厅露出的半抹光亮。
楚虞的心一跳,快了两步进了门,望向餐厅。
什么人也没有,只一盏顶灯亮着,灯光下直笼一只纸抽盒子压住的字条,“夜宵在厨房。”
字迹很娟秀,是张姨之笔。
楚虞关了厨房的灯,昏昏沉踏着黑暗走到了卧室前,她的卧室与梁京兆的紧挨,楚虞在这两扇门之间夹隔的两平米空间里站了十几秒钟,推开了梁京兆的房门。
梁京兆的房间比她的还要黑,因为没有什么主人在的痕迹,布置上也空洞,窗帘大开着,窗户里是靛紫色的夜空,和半道惨白的月,月光再照进屋子里的地板上,连带漫上床铺,那没有褶皱的,极其整洁的大床像结了层冰壳似的。
楚虞没有开灯,面朝下扑倒在那张床上,两手张开,打碎了一层冰壳。于是月光也浸没了她的身体。
她下晚自习后是十点,小区寂静一片,楼道里更是漆黑安静,电梯像一只沉默的兽类,无声张着口又将她吞食进腹——这些她之前从未感到的,在这个晚上事无巨细地在她脑中疯狂发散恐惧。这房间也是,这屋子也是,漆黑的,寂然的,那些未知的黑暗好像要狰狞出什么怪物。楚虞自认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梁京兆在从前也常有不回家的时候,可现在,怎么能和当时相提并论呢。
楚虞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的父亲死去那年,她每个周末都会梦到他,梦到他像往常一样,开着车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一圈一圈地转,她的父亲在梦里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是那样体面那样肃然,对她又是微笑的,宠溺的。这个家里爸爸最爱她,而她也最爱爸爸,这是她自懂事起就明白的。而梦醒过来,她自空荡的房间中走过一遭,又发现她的父亲不在了,她再也没有人陪伴了。
楚虞刚开始是想把对爸爸的爱转移到母亲身上的,毕竟她们今后将相依为命,度过余生,但王月红背叛了她,先是不回家,压一些钱在客厅的茶几上,后来钱也不给了,楚虞那时候只是个孩子,没有钱就没有了办法,只能饿着。她的母亲也不要她了。
再就是梁京兆了,梁叔也不要她了吗?
是否她就是这样的命格,克父克母,天煞孤星,谁也无法和她亲近,谁也不会爱她。
这空荡荡的房子,让她想起了十四的时候,她从余温未散的美梦中醒来,赤脚踩在家里的地板上,从卧室走到另一头,屋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也许有些时候楼上能传下来一点争吵的声音,那只能让楚虞更感到孤独,她经过一个个房间,随处还是父亲生活的影子,但那个人,是怎么也不在了的。
星期二的晚自习下课,楚虞和于露茵一同出了校门,而楚虞没来得及被王师傅看到,就先被一些人拦住了去路,楚虞扫过去,俱是三十上下的高大男人,穿着不太昂贵但统一的西服,手指关节都粗大。
于露茵很快反应,拍了楚虞的后背,“你回去吧。”
“你认识他们?”楚虞问。
于露茵没看她,“嗯,认识。”
楚虞脚下不动,去拿手机出来,没放在耳朵上,就让对面一人夺了过去,“既然都遇见了,一起去玩玩?”
这么俗烂的台词,光在电视上就听过十多次。楚虞知道于露茵遇到了麻烦,她握住于露茵的手,故意向一边冲撞,来撞破这些人的包围,至少让司机看到她,然而这些训练有素,在楚虞行动之前就按住了她的肩膀。
楚虞和于露茵被带上了车。她在车上回望,看到司机王站在车前看了看校门口,又低头对了一下表。
她们被带到一间酒吧的包厢,里面只坐着一个人,一抬头就笑了:“我让你带一个回来,怎么带了两个?”
手下们也笑,“多多益善嘛。”
沙发上那个人站起来,“于小姐,请坐呀。”然后看着楚虞:“这位怎么称呼?”
于露茵道:“不关她的事。”
男人听于露茵这样说,倒是真的不再过问楚虞。他显然对于露茵比较有兴趣,他看着于露茵说:“昨天我让你来找我,怎么没来。”
于露茵道:“我发了短信给你。”
男人道:“我亲自去请你,你用条短信打发我?”
于露茵没有说话,男人靠在沙发上,他是个特别高大的男人,像一座山。刚刚进门时他站起来,楚虞看到于露茵大概只到他胸口下面,于露茵近一米七,算是女生里比较高挑的了。男人的长相也不出众,反而带着令人畏惧的煞气,眼角下垂,嘴唇厚实,头发剃得极短。也不知他和于露茵是什么关系。
一会包厢的门开了,两个西裤马甲的侍者端来四瓶酒和十几只杯子,在桌面上一一摆好,其中一个抬头问沙发上的高个男人:“都打开吗?”
男人道:“摆四排,两排洋的,两排白的。”
酒杯被倒满,像宝石块儿在灯下晶莹剔透。侍者走出去,也把门带上,男人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我知道于小姐不是不讲信用的人,但我这而还没有被放了鸽子随便就了结了的规矩。听人说你酒量不错,我想看看有多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