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过去到现在,他的爱,始终含蓄内敛、深沉隐忍,却从来不比别人少半分。

    她心情复杂地平复了呼吸。

    “谢谢你,梁爽。”

    “小事儿。”

    梁爽已经满不在乎,抿了抿重描的口红,“他跟喜欢的人合照,我评到了三好学生,谁也没吃亏。”

    临近九点,婚宴结束。

    客人们在餐厅门口排队打车,喝了酒后,晚风一吹,都有点上头。

    时景怕余葵头疼,干脆把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上,护着人坐上网约车后排。

    降下车窗,一对璧人挥手跟众人道别,闪烁的霓虹灯里,他眉目依旧惊艳秀致,一如初见。

    汽车尾灯汇入车流渐远,有人借着酒意酸涩开口,“余葵这什么运气,人生的每个节点,她好像都刚好被幸运眷顾了,高考也是,时景也是。”

    向阳虽然一万个不赞成余葵跟时景在一块儿,此时还是没忍住回击,“我和小葵一起长大,真要论运气,她可排不上号,无非是聪明努力上进、情绪稳定了一点儿,配时景简直绰绰有余好吗。”

    余葵永远能自己把情绪调节好,给身边人舒服愉快的感受,这也是她从小到大,关键考试永远不会掉链子的原因,心态稳,换句话说,她是一个具有高情绪价值的人,和她相处很难感受压力。

    向阳说得认真,大家却都被他的竹马滤镜逗笑了。

    有人终于想起问,“我刚忘了打听,小葵在什么游戏做主美来着?”

    “《无字碑》。”

    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大家循声回头,才发现是宋定初在回答,他这一晚来者不拒,喝了很多杯,出门前已经醉得不轻,此时听他吐字,又仿佛格外清醒。

    “《无字碑》?!”

    有男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去年大热到现在,ios畅销榜前十的那个《无字碑》?”

    他问完又觉自己犯傻,余葵就职的大厂,可不就是《无字碑》的出品方。

    “这游戏我室友打好久了,真没想到,主美竟然是我高中同学,小葵真他么低调,这么大的事儿从来没听她提过,改天再见,高低得让她给我签个名。”

    有人不解,“这游戏很火吗?”

    “当然!”

    旁边人接话,“这游戏常上热搜来着,我也下载了,年初公交车站到处都是宣传广告,起码是个s级项目吧?小葵这双学位修得可太牛了,刚毕业就单扛这种大型项目,咱都没毕业几年,她怎么做到的啊……”

    人群中,大家的笑声渐停,表情复杂各异。

    交谈结束后,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妒忌也好,羡慕驱使也罢,有人悄摸点开微信群,申请加余葵好友。

    余葵来时穿得舒适朴素,话也少,听说她现在做主美,众人都只以为是什么抽卡、恋爱类的小游戏,漂亮女孩总是容易被当花瓶,万万没料,当年垫底进一班的同学,如今已然悄然功成名就,谁不想自己朋友圈里多个大佬。

    沉默一整晚的张逸洋忽然问起,“咱们班……这些年有人跟谭雅匀联系过么?”

    余葵在车上,只听手机嗡嗡弹出同学们的好友申请。

    她头晕乎乎地,靠在时景身上,一个一个备注姓名,添加进列表,嘴里嘟囔,“你们一班这些学霸,胜负欲真的很强,吃顿饭也比来比去。”

    时景伸手,替她把垂到额前的发梢撩开,顺在耳后,“你不也是一班的。”

    “错!要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去一班。”

    醉意上来,她说话便懒得过脑子,瓮声瓮气撒娇,“你转走以后,他们都帮着谭雅匀欺负我,可凶了,要不是最后几天发现了你寄给我的包裹,他们到现在还觉得,我是坏人呢。”

    她秀气的鼻尖微红,眼睛里也有水光闪烁,皮肤的温度蒸腾炙烤着他的心。

    他只觉气闷,胳膊使劲把人揽进怀里,贴着胸口,轻声温柔开口,“你告诉我,他们都怎么欺负你的?”

    “水杯里加粉笔灰啊,往我桌子上泼墨水……”

    余葵说着说着,瞧他漆黑的眼睛凶起来,话头一转,“其实也还好,我都没放在心上。”

    时景问,“谁干的?”

    余葵扳着指头数了两三个名字,便记不起来了,懊恼地捶了自己脑袋一下,“哎呀,我这记性,怎么这都能忘。”

    这就是她保持快乐的诀窍了,从不把仇恨搁在心里,时景却恰相反,他一连念出好几个名字,让余葵确认。

    让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余葵有时点头,有时摇头,到最后含混道,“……有吧,不过最后好几个人都跟我道歉了。”

    时景冷然。

    “伤害可不是道歉能抵消的。”

    她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抱紧他的腰,脑袋扎他怀里,鼻腔灌满男人清新冷冽的香气。

    “其实他们之中从没人能真的伤害到我,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反正他们最后谁也没考过我,高考分数出来以后,我妈都差点以为我和谭雅匀的录取通知书寄错了。她当年要是没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正常发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只念个交大吧,对她而言,这大概已经是非常残酷的惩罚了。”

    时景垂下眼睛盯着她的发旋,似是难受极了,低低唤她,“小葵。”

    余葵满足地被他体温包裹,听着他的心跳,“嗯”了一声。

    “我错了。”

    那段日子余葵从未在日记里提及,她甚至懒得花笔墨记录这件事,这只能证明,伤害她最深的,不是别人的针对,而是他一声不响的道别。

    余葵仰头掀起眼皮看他,“什么错了?”

    “我那时候……只顾着自己。”

    他艰涩开口,余葵皱眉,“你别再道歉了,我知道你那时很辛苦,现在想想,假如我经历你的人生,只会比你应对得更糟糕。”

    她说完咬唇,大着胆子立规矩,“但有一点,你以后再遇到事情,不可以一个人藏在心里,我也许没法帮你解决问题,但可以陪你一起渡过。”

    话音才落,她感觉眼皮上落了一个吻。

    轻柔得像羽毛。

    心仿佛成了昆虫翅膀般的薄膜,因这细微的刺激发抖震颤。

    她想吻回去,又怕前排的司机关注到两人过分的亲昵,抱着他腰肢的手环得更紧,压低声,“你别光亲啊,答不答应嘛。”

    时景又吻了她的额头。

    没辙地妥协,“你这样躺在我怀里,不管提什么要求,我都没办法拒绝你。”

    “真的?”

    余葵脸颊贴在他毛衣上磨蹭,跟猫似的,不知道是不是车提速了,车程过半,她的意识稍微开始放飞,“怎么办,我有点热,是不是喝多了?”

    “难受吗,家里有——”

    他话音没落,声僵在空气里。

    余葵张口咬了他滑动的喉结。

    酥麻发痒、带着潮湿的刺痛感。

    她得意炫耀,“你瞧,醉得不轻吧,完全失智了,你一说话,它就动,我就忍不住了。”

    时景的瞳色蓦地变深了。

    提醒的声音纵容又无奈,“小葵,还在车上。”

    “我知道啊。”

    车窗打开一条缝,他盯着驾驶座的方向,几番克制,才把她乱动的手钳在掌心,摸摸头,像安抚小孩一样哄她,“别闹啦,等下就到家了。”

    其实余葵倒也不完全像她说的,醉到失了智,她只是喜欢看时景,因自己的作弄和挑逗,失去一贯的从容镇定,眼尾被情动染红,慌乱的模样而已。

    这样会有真实感。

    时景爱她,属于她的真实感。

    他不再是完美的圣人,和她一样,有爱有恨,会癫狂,会沉沦。

    门砰一声合上。

    黑暗中,谁也没开灯。

    余葵搭着他脖颈,脊背贴在冰凉的墙面,踮脚和他接吻,大衣和外套、鞋兵荒马乱落了一地,她却半点儿不觉得冷。

    脸颊、耳根,指腹全是烫的,每碰到一处,便点燃一簇火苗,颅内像是一团激荡的赤火,要把人的热情燃烧殆尽。

    察觉她踮脚累了,人往下落,时景便把她捞起来放到餐桌上。

    余葵的唇发麻,颈窝和背脊也都是湿意,她居高临下描摹他染着薄汗的眉眼,摩挲过他漆黑的短发,听着他压抑的重喘的胸口,只觉得自己也被一张细密的蛛网捕住。

    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和痒意。

    第88章 第五个愿望

    长期保持训练使他肌肉年轻坚实,充满鲜活的生机。

    余葵无意碰着哪儿都觉得难为情。

    幸好漆黑的室内,谁也看不到对方脸上的羞怯迷乱。

    作为母胎solo,她生平第一次体验被浑身软成一摊泥的感觉,大脑陷入了一种陌生玄妙的窒息状态,神志抽空,不知置身何处。

    只能凭本能虚虚揽着他的颈,拽紧衬衫领子,最后确保自己不要从桌上跌落。

    室内没开暖气,不知又过了几分钟,冷空气触到皮肤末梢,她一激灵,危机感沿着脊椎骨陡然升到后脑勺,一把攥住时景的指节。

    “不行不行…今天不行,咱们没那——”

    时景呼吸一错。

    反应两秒,后知后觉意识到余葵指的是安全措施。

    他从未有过经验,又是临时起意,压根就没想到这层,此时箭在弦上,饶是像时景这般从来准备万全,冷静自持的人,都实在没忍住低低骂了个单字。

    颈部的青色脉络紧绷。

    他的身形僵在原地,闭眼忍耐了一瞬。

    须臾。

    男人按下焦躁,抬手胡乱抹了把发茬,把她从桌上抱下来,单手扣着衬衫扣子,摸到搭在餐桌上的外套,“小葵,你先洗澡,我现在下楼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