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六层,望江雅室。
一个身着深金锦袍的中年人,约莫五十岁上下,正望着阳台外的江月出神。
姜国皇帝姜逸。
他身边围着好几个人,太子姜离,国师苏冥,将军韩征。
以及太子生母贵妃,还有皇后。
今日,所有人都是一副低调的打扮,前来望江楼赏月。
姜逸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苏冥,笑道:“国师,我幼时,您是这个模样,我都快老死了,您还是这个模样。”
“说什么呢。”苏冥笑了笑。“陛下的年龄,在凡人里已经算高寿了,况且,就算是老了,也还算是英武。”
后面贵妃跟皇后听了这句话,面上都不由得露出惊愕之色。
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估计也只有国师了。
早就听说当今圣上对国师敬重如父,小时候还是质子的时候,就在大云国上过国师的课,还被国师打过手板。
大云国覆灭,姜逸登基,却继续保留了苏冥国师一职,连神宫的人都没动。
所以,苏冥在朝中的地位,不言自明。
姜逸呵呵笑了两声,又对韩征道:“韩卿,你才刚从前线回来,今日又是中秋,朕还让你来望江楼,你不会怨朕吧?”
韩征忙道:“能陪陛下赏月,乃是臣之荣幸。”
“你应该很久没见你的妻儿还有你那老母亲了,要么,今天你就陪到这里,快快回去团聚吧。”姜逸道。
“陛下……”韩征正想说什么,忽然,被苏冥打断道:“韩征,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苏冥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凝神听了听。
好像……除了楼下的嘈杂声,也没什么别的声音。
“没……没有啊。”韩征愣了愣。
“是么?”苏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倒是觉得,楼下好像有点吵。”
“今天中秋,望江楼又是酒楼,携家带口来这里吃饭的人很多,吵一些也很正常。”姜离笑道。
“可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尖叫。”苏冥又道。
听完苏冥的话,众人又赶紧凝神仔细听了听,楼下好像真的有男人的惨叫。
姜逸也听见了,他挥手招来身边的太监总管,道:“你去看一下。”
……
望江楼一层大厅内,韩卓已经开始神神叨叨的,他好不容易才在店小二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环视四周一圈。
那身穿红衣的小妾,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这时,从门外匆匆进来两个女人,少妇是将军正房夫人杨氏,还有老夫人。
她们刚才在灯市里与韩卓走散,听路人说看见他进了望江楼,才前来寻找。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儿子神经兮兮的样子,还被众多路人围观,顿觉颜面有失。
“卓儿,你在干什么!”杨氏怒气冲冲地走上去,拉起他就要走。
“娘……我刚才看到二娘了,我真的看到二娘了!”韩卓惊慌大叫。
杨氏脸色一变,忙压低声音道:“什么二娘,那小贱蹄子都死多久了,你莫不是出现幻觉了你!”
“不是啊娘,我……我真的看到了,她还要找我索命!”韩卓急道。
“你怕什么?就她,活着的时候都玩不过我,死了还能成什么气候!”杨氏怒道。“赶紧跟我回家去!”
说完,拉着韩卓就要走。
这时,韩卓看见,红衣小妾就站在门口老夫人身后,阴恻恻地看着他。
“啊啊啊!”韩卓吓得马上甩开杨氏的手,连连后退数步,惊恐地看着她:“她又来了,娘她又来了!”
杨氏一愣,马上顺着儿子指的地方看过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卓儿,你说什么胡话呢!”老夫人见韩卓正指着自己身后,当场也吓得身子发颤。
忽然,那红衣小妾又消失了。
下一刻,韩卓只觉背脊一阵发凉,他侧过头一看,一颗苍白的头颅抵在他的肩头。
红衣小妾此刻已经趴在韩卓的背上,一双涂了红蔻丹的惨白指甲已经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只听小妾狠声道:“韩卓,你这个小畜生……你还我清白……!”
“我错了……我错了二娘,我真的错了……二娘,您别杀我,别杀我!”韩卓此刻几近崩溃,整个人直接“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求饶。
这时,杨氏也愣在了原地,她也看到了。
杨氏二话不说,就要冲过去想把小妾从韩卓身上扒下来:“贱人!赶紧松开卓儿!”
老夫人此刻自然也是看见了的,当场便吓得晕了过去。
而望江楼内围观的客人和店小二们,则是数脸懵逼地看着这韩少爷和将军夫人,两个人在对着空气鬼吼鬼叫,场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滑稽。
“姓杨的,你再过来,我立刻就把这小畜生带走!”小妾怒道。
杨氏一听这话,果真乖乖停下脚步,死死盯着小妾,道:“你别对卓儿动手!”
“娘……救我!”韩卓已是鼻涕眼泪乱流,早就没了平日里纨绔贵公子的模样。
“你这贱人,怎的死了还不安生?你赖在将军府上吃我们喝我们的这么多年,死了还有像样的丧事,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杨氏怒道。
“我怎么死的,你心里难道没数么?”小妾冷声道。
杨氏一愣,恨恨瞪了韩卓这不成器的一眼,又道:“卓儿不过犯了点错罢了,他还是个孩子,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罢了!”
“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你这个小浪蹄子勾引的,老爷他成日在前线打仗不在家,保不准你是不是寂寞……”
杨氏愤愤不平,仿佛并不觉得自己儿子犯了多大的过错。
小妾越听越生气,鲜红的指甲已经对准了韩卓的脖颈。
“娘你别再说了!”韩卓崩溃道。
杨氏这才有些清醒,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么讲好像有点不妥。
“行,这件事就算是卓儿错了,你……你也别跟他计较,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卓儿,我改日定给你烧多些纸钱!”
“杨婷,你好不要脸!”
忽然,听得楼上传来一声怒喝,杨氏抬起头,直接对上韩征愤怒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