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椋的声音微沉,“这么关心许灼,要不替你把他叫来。”
邢雪彗摆手说就随口问问,内心实则欢愉得不行,原本是想试探这许灼和周椋的关系,哪想起了别的效果,自己一提别的男嘉宾,这周椋就醋成这样。
所以平时对自己的漠不关心都是装的吧,总算露出马脚了。
看来他和许灼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不再试探,邢雪彗试图寻找二人的共同话题,“周老师,你和你家的小狗亲近么,说到这个我就头疼了,我家猫主子性格过于独立,从刚接回来就不怎么理人,老想跑,叫它也不理。”
周椋想了下,自己和灼灼相处没有任何障碍,“狗和猫应该不一样。”
邢雪彗打趣道:“你是不知道,我为了和它关系亲近些,甚至特意用猫薄荷洗手,才勉强能和它玩一下。”
见周椋今天终于第一次正眼望向自己,邢雪彗心下稍定,继续说道:“说实话养猫可真费心思,每天都要给它准备生骨肉和冻干或者罐头,额外还要喂喂维生素……”
说着说着,她叹了口气,情绪低落起来。
周椋莫名,“怎么。”
他想起邢雪彗找自己要了宠物医院的联系方式,难道是小猫身体有什么问题。
邢雪彗看了眼跟拍摄影小哥的方向,对方似在和顾新一交谈着什么,没在拍摄,方才道:
“就是太不听话了,我常年在外面拍戏,不在家。前些时日它不是老吐么,我就让助理带它去了周老师你推荐的那家医院看病,实在没想到,竟然是怀孕了。”
她很是崩溃的样子,“肯定是偷偷从阳台翻出去的,和外面的野猫厮混,关键是发现得太晚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医生说不建议打胎对母体不好,所以必须生下来。”
周椋没有说话,邢雪彗自顾自说道:
“真是拿它没办法,花这么多钱买的,竟然出去鬼混,八成要生出一只杂种串串,那么好的血统都玷污了,我可是特意买的带国外认证的血统证的品种猫,生出来的小猫估计给人都没人要,我也不想养啊……”
「啪」的一声,周椋将韩餐店的筷子用力放回桌面,打断了邢雪彗的吐槽。
周椋面无表情地道:“那是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被你践踏成杂种。”
邢雪彗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周椋的语气渐冷,“既然你这么重视血统,为什么不封阳台,不做绝育?”
邢雪彗刚要说话,包厢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
她看了过去,惊讶道:“许灼?”
包厢门口的许灼穿着随性运动,戴了个渔夫帽,刚才二人的对话他听了大概,连忙推门而入。
“这人手机忘拿了,威逼利诱我送来,说不然得女士买单。”他边走进来,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去的时候,不经意间扫了眼周椋的神色。
邢雪彗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许灼还真来了?
她蹙起眉头,可周椋刚才买书的时候,明明掏了钱包来着。
周椋拿过手机,埋头吃了两口菜,表情稍稍和缓。
见许灼还站着,示意了下自己旁边的空位,“坐。”
三个人的约会似乎有些奇怪,许灼想想便作罢,“那什么,手机既然送到了,我就先回……”
这时,周椋拿起服务员赠送的新品米酒,倒了一小盏,一饮而尽,拦住要离开的许灼:
“我喝酒了,你来开车送我们回去吧。”
于是这餐饭还没吃上两口,邢雪彗便随二人出了店,踏上了返回别墅的路途。
眼看着许灼进了驾驶座,周椋坐上副驾驶,她懊恼地钻进后车座,后悔自己一时聊嗨了,为什么要提自家猫怀孕的事,他肯定以为自己是个没有爱心的人了。
回程的路上,没有人说话,邢雪彗见周椋在闭目睡觉,也没有和许灼讲话的心思,便烦闷地戴上耳机听歌。
许灼忧心地瞟了眼周椋,无声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加热键。
起初周椋只是因为心情不佳,想闭目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在汽车晃悠悠的作用下,竟然真的睡着了。
梦里周椋回到那青春躁动的高中。
这节体育课的内容是打排球,需要团队合作的活动周椋一概不参与,于是趁老师点完名后,便偷偷溜来了图书馆。
名为图书馆,其实是一间占地不大的阅览室,里面放了不少课外的书籍,从到传记、专业拓展的书应有尽有,是好学生逃课的好去处,坏学生逃课的好睡处。
周椋准备找本历史读物混时间,大多他都看过了,便往书架深了走,却正好撞见俩人正在角落咬耳朵。
他无意偷听他人讲话,而且这两人还是他班上的同学,比较刺头的那种,这种刺头不是许灼的这种皮,是在年级里喜欢称老大的那类不学无术的学生。
他们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阅览室安静,还是清楚地进入了周椋的耳朵。
那胖子显然是麻子脸的小弟,给他递槟榔,“赵哥,那小□□真是有眼无珠,放着你这么优秀的人不喜欢,说什么暗恋咱们班那周椋,真是欠艹!”
赵哥一看就是常年吃槟榔,张嘴说话时满嘴的黄牙,此时朝地上吐了口痰,“真他娘的晦气,她不知道周椋是狗日子的周家私生子吗?”
周椋停下脚步。
胖子邪恶地笑了起来,“笑死了,肯定不知道啊,不然保准躲得远远的,全校谁敢招惹黄家啊?”
赵哥发泄似的嚼着槟榔,“臭杂种,也敢和老子抢女人,要不是看着他爸是校长的份上,看老子不揍得他鼻青脸肿,看他还怎么用那张杂种脸勾引女人!”
他想起有关周椋身份的那点烂档子事,就觉得解恨。
一切还得从周家和黄家的婚事说起,周椋的父亲和黄家的千金是俗套的联姻,但日子过得还算美满,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黄千金婚后没有一年,便得了重病,没有几个月便撒手人寰。
周父守着人去楼空的房子,三年未娶,也算是一段佳话。
后来周父无意间偶遇大学时的初恋,对方过得并不顺意,本想帮衬一把,结果发现对方已经是一位单亲妈妈,带着一位五岁的男童,周家老爷见着男童和自己的儿子有几分相似,便私下做了亲子鉴定,结果震惊周家,这竟是周父的亲生子。
原来当年周父迫于家庭压力,和初恋分手,和黄家结亲。悲痛欲绝的初恋发现自己有孕,且对周父又仍有情意,便私下孕下孩子,从未想过要让孩子认亲,但世间造化就是那么巧。
这男童就是周椋。
周家老爷子断不会让自家骨肉流落在外的道理,当即叫周父将周椋母子接了回来,并郑重给了名分。
可是坏就坏在周家的「郑重」,这事没有多久就传到了黄家耳中,黄家是文明人,也没有想要周父一辈子独身的传统心思,但这周椋的年纪远超周家和黄家结亲的年岁,黄家人深信周父在外养小,这是对他们黄家,还有逝去的挚爱的黄家小妹极不尊重。
黄家盛怒,把周家「养小三」、「有私生子」的传闻的弄得人尽皆知,从周椋读小学开始,便派人在学校里也暗地里拉帮结派想要孤立这位私生子。
但周家也不是吃素的,让想要站队的人们不得不掂量一下得罪周家的下场,以至于大家对这件事都缄口不言,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在无形之中疏远周椋,保持所谓的「中立」。
此时,周椋隐在黑暗中,瞳孔颜色至深,幽暗的情绪涌动。他攥紧手中的历史杂志,手指关节的地方因为用力而泛白。
“周椋!你在这啊,让我一顿好找!”许灼忽然出现,捉住了他的手臂 ,将他拉到了明亮的灯光下。
……
“周椋,醒醒!我们到了。”许灼将汽车熄了火,轻轻摇晃着副驾驶座熟睡人的手臂。
周椋的眼睫颤动,眼底的戾气在见到许灼凑近的面孔时,掩而不见。
许灼见他一副睡迷糊的样子,只得亲自帮其解安全带,“邢雪彗已经下车了,唤你半天也不醒,这车里睡得多不舒服啊,回去睡。”
周椋的视线粘着他。
许灼带着调侃的语调,“你要是再不醒啊,我差点就真给你公主抱回去了。”
周椋却启唇,“那你有没有看过《白雪公主》。”
“啊?”许灼愣了愣,“这谁没看过啊。”
周椋说:“那你该知道白雪公主在睡着的时候,王子是如何唤醒她的。”
许灼嘴里咕哝,“不就是亲了一口,幼儿园的小苗苗都知道好吧……”
“知道就好。”
然后周椋当着他的面,再次闭上眼睛,“照着做吧。”
而身边人一直杵在那,毫无反应,周椋不耐地睁开眼,“快……”
许灼却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嘴唇,挤兑道:“还妄想自己是白雪公主,你最多是白雪公主身边的恶毒后妈。”
边说边伸手将副驾驶座的门打开,将周椋推出了车。
嘴唇周遭被许灼捏得有些红,周椋觑着他,似在用眼神谴责他的粗鲁。
许灼视若无睹,看到他座位上落了本书,下车的时候忙给他带上,“喂,你的书……咦?”
他的目光被这书名给吸引了过去,《如何处理仇人的骨灰》,名字虽博眼球,但腰封上有介绍说是一本文集。
许灼心念一转,问道:
“换作是你,会怎么处理死对头的骨灰?”
周椋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合葬吧。”
夫夫同穴。
许灼把书塞回他的怀里,评价,“哇,真是好狠毒的心肠,死了也不放过对方。”
同时不作声色地打量周椋的神色,这几句话一来一回,他的心情似乎扭转,在烤肉店和邢雪彗的不愉快应该已经揭过。
只是回到房间,周椋的脸色又黑了起来。
桌上铺着堆成山的小龙虾壳,烧烤签也没收拾,四处还散落了些桔子皮,活像一场盛大的派对过后的混乱景象。
许灼挠挠头,“哦你刚急着让我送手机,还没来得及扔掉。”
周椋:“老天安排让我遇见你……”
许灼受宠若惊地望着他,突然这么煽情干什么。
“就是为了治我血压低的。”
许灼红着脸,“滚!”
——
次日,许灼起床后,火速洗漱,穿了双方便活动走路的鞋子,然后站在穿衣镜前,仔细地戴好鸭舌帽、墨镜、口罩。
周椋也披上黑大衣,见了他的动作,笑话道:“遮得这么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国际巨星,给你当助理的是我。”
许灼斜了他一眼,这人可真是一点危机意识也无。
今天他们出门没有节目组跟着,属于艺人的个人工作,要是被八卦狗仔拍到二人私下一起出行,桃色新闻满天飞就不好了。
这种绯闻方式对许灼或许有利,傍上周椋这颗大树基本上意味着事业扶摇直上了,可对周椋可就未必。
别人会评价周椋眼瞎,自降身段自毁前程,甚至因为同性风波而面临大量脱粉的境地。
许灼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周椋今天的通告是去出席代言手机品牌的新品发布会,许灼昨晚就收到箫家桢送来的详细流程文字版,早已在心里记得滚瓜烂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