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侧身站在VIP区过道一旁的年轻女孩就朝她递来一张名片。
“您好,”女孩穿着一条式样很简单的深蓝色连衣裙,笑得有些腼腆,“我是S市音乐学院的学生,如果您需要钢琴或者小提琴家教……”
女孩话没说完,苏棠就被人群拥着从她面前走过去了,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女孩在后面用同样腼腆的声音重复起了同样的话。
苏棠身后的女人嘀咕了一声,“在这地方发广告,求家教还是求包养啊……”
女人的女伴嗤笑,“有供有求,你管得着吗……”
苏棠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名片。
她倒是看不出这张干干净净的名片里有什么其他名堂,也看不出这女孩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别人怎么求生跟她没关系,她只是想起了华正集团找沈易合作的事,心里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是非观有了点向幼年退化的趋势,时隔十几年之后,她又开始把世界上的人清晰地分成好坏两种,而唯一的判断标准就是沈易。
欺负沈易的都不是好人。
苏棠哭笑不得地把手里的名片放进包里,她还说徐超护犊子,她这不也是护犊子吗?
她怎么也开始拿沈易当犊子了……
苏棠估摸着沈易和朋友道别不会那么快,索性先去趟洗手间,免得一会儿和沈易过来再被陈国辉撞见。
音乐会刚刚散场,排队上厕所的人很多,队伍已经排到了洗手间门口,苏棠正犹豫着还要不要等,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虽然和之前的打扮判若两人,苏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秦静瑶,一愣之间秦静瑶也看见了她,“苏小姐?”
苏棠向前迎了两步,跟她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秦静瑶穿着一条女人味十足的枚红色包身长裙,长发在肩头柔和地卷着,把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清淡干练的声音衬出了一点亲切,“你一个人来的吗?”
“没有,”苏棠笑笑,“我跟朋友一起来的。”
秦静瑶淡淡地点头,“我先生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里面有点脏,你……”秦静瑶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顿了一顿,“你的裙子挺漂亮的。”
“谢谢……”
直到苏棠排进洗手间里,才明白秦静瑶这句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谁吐在了洗手间入口附近的地面上,保洁员还没顾得上清理,队伍在那里出现了一段一米左右的空缺,排在附近的人要么皱眉要么掩口,排在苏棠前面的人探头看到,索性转身就走了。
苏棠看着地上那滩秽物呆愣了一下,也转身出去了。
有件事需要让沈易知道。
洗手间到后台的距离不算远,苏棠走得有点急,到后台门口的时候有点喘,守在后台门口的还是之前那个保安,看苏棠过来也没拦她,只朝她点头笑了笑。
苏棠开门进去,里面有几个小提琴手还在拉琴,沈易站在门口附近,面对门口,像是正准备出门,苏棠二话不说就把他拽了出来。
沈易一头雾水地跟着她一直快步走到走廊尽头,苏棠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定了定喘息,“我跟你说件事。”
沈易点点头,在她肩膀轻轻拍了拍,示意她慢慢说,不要着急。
“我刚才去了趟洗手间,然后我发现……”苏棠喘了口气,定定地看着这个把目光认真凝在她嘴唇上的人,“有大于70%的概率,我喜欢你。”
沈易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没有丝毫反应,苏棠忙补了一句,“工程分部验收抽检合格率大于70%就可以认定该项工程合格通过……”
沈易还在愣着,愣得整个人好像是尊仿真度极高的蜡像一样,连那淡白里隐约有点发黄的脸色都像得很。
苏棠犹豫了一下,“你明白我说的什么吗?”
沈易似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刚摇了两下就回过了神来,赶忙点头,垂手就要把手机拿出来,手还没伸进裤兜里,被苏棠一把按住了胳膊。
苏棠一急之下使了很大的力气,几乎把沈易整个人都按到了墙上。
沈易吓了一跳,刚回过来的神又愣住了。
“你……你不用说别的,喜欢我的话就点头,不喜欢我的话就摇头。”
苏棠被他愣得又急又乱,语速不由自主地快了不少,沈易只勉强看懂了些大概的意思,好像很急着要表达些什么,奈何两条胳膊都被苏棠死死按着,急得开口想要说出来些什么,却只挣扎着发出几个浑浊的音节。
苏棠第一次见他急成这个样子,浑浊不清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助,苏棠心疼得厉害,一时间顾不上别的,赶忙松了手,“对不起,你别着急,别着急……这是、这是人体内分泌系统决定的问题,你别多想,你不喜欢我也不会怪你,反正长这么大也没人跟我说过喜欢我……”
苏棠话说得太快,慌乱间也没把字咬清,沈易只明白她在道歉,急忙连连摇头,苏棠后退了两步,勉强笑笑,“那……那要不、要不你先忙,天也不算晚,我自己回家就行……”
苏棠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被沈易拉住了胳膊,沈易没再出声,也没再去拿手机,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一低身子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身子突然腾空,苏棠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惊叫出声,“哎你干什么你——”
沈易也不低头看她,抱着她径直走到后台门口,保安二话不说就笑着开了门。
乐团成员好像全都聚到了后台,比她刚才进来找沈易的时候人多了许多,演出服还没换下来,有些乐器也没来得及收,只是围着指挥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一见他们两个人以这样的姿势进来,整个后台顿时鸦雀无声。
沈易就在一片寂静里把她放了下来,苏棠还没回过神来,那些乐团成员倒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个个全都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扭头就从后台另一个门里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只剩下几个小提琴手抄起琴就拉了起来,苏棠隐约记得,就是刚才她进门来找沈易时听到的那个调子。
苏棠还没在沈易那一抱里定下神来,又被这副地下组织开会被人撞破一样的场面吓了一跳,不禁转头看向沈易。
沈易的眉眼间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只静静地等着那些逃荒一样往外跑的人都跑干净,才终于向前两步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苏棠。
苏棠只当他要拿手机出来打字,也不敢再催问他,结果还没见沈易往裤兜里伸手,忽然间不知从哪儿响起一个声音。
准确地说,不是一个声音,而是一群人齐声喊出的同一句话。
这句话是用中文喊的,喊话的人却是一群地道的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