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慌忙回头看过去,这么眨眼的功夫,一个人已从窗外跳进来,照原样把窗子合上,拍拍手上的灰,在夜色中,那黑色的轮廓笑说:“嫂子,是我。”
“……”许亦涵怔了片刻,道,“你可长进了!”
项宁笑出声来,半是戏谑半是怨念道:“自我恢复以来,每每听你言辞,倒像是我如今还不如一个傻子。”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近了,轻车熟路地爬上她的床。许亦涵被戳中心事,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反被他搂在怀里,俩人还滚了一圈,项宁压在她身上,低头嗅嗅她发间的香气,用手指缠着一绺发丝,痴汉地埋首道:“用的什么?好香。”
“去去去。”许亦涵烦他,推得项宁滚到她左边,自己却对着右面侧过身去,“你这下流模样,还县太爷呢。”
“今儿是正大光明来看你,罗姐姐说你睡下了,我想当着她们的面进来不好,所以翻窗。”项宁的爪子又攀到她腰上,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他往常也是如此,好似摸不够,胸口还黏糊糊地蹭着许亦涵的背。许亦涵此刻有些感伤,不知如何,情绪愈发低落了,索性默不作声。
项宁的多动症依然照旧,摸着她柔滑的长发,强行把手垫到她颈窝下,两手一收把许亦涵整个揽在怀里,口中呼出的热气撩着许亦涵的耳根,自顾自说了几句话,见许亦涵还是不搭理,便用手肘撑着,上半身抬起低头去看她的脸,瞧见那神色就知不对,怎么逗她也不见松动,干脆耍起无赖,摇着许亦涵的身子,嘀咕道:“嫂子,理理我。”
“项——宁——”许亦涵翻着白眼瞪他,项宁委屈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傻着呢,从前你待我多好,怎的现在半点耐心也无?”
他这话不知怎么戳到许亦涵,从前的酸楚、近日的莫名仓惶、夜间的不适与茫然,尽皆涌上心头,一时竟怒了,眼圈一红,话也没说出半句,眼泪却如断了线的雨点,一颗颗砸下来。她先前还压抑着抽泣,后来自暴自弃,索性将满心顾忌全丢开,哽咽着饮泣,口中念道:“你从前虽傻却疼人,现在只管来欺负我,你又聪明又伶俐,肚子里还有诡计,万事都可周全,哪里还用得着我,所以也不尊重了。”
这话呜呜咽咽,说得断续,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哭了个稀里哗啦,倒豆子似的把项宁从头到脚数落了一番,说到词穷,还蛮横无理起来,捡些不要紧的,也说成项宁的不是,那些一窝蜂上门来说媒的,也被挑出许多可恨之处。
项宁先前有些着慌,那泪珠儿抹了一串又滚下一串,没个止境。后来见她实在刹不住,也就罢了,眼神温柔地望着她,教她尽情发泄。那灵动的眼珠一转,心底已跟明镜似的。
这倒不是傻不傻的错,只是从前,他只能依赖她,满世界围着她转,不消人说,她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如今可以自作主张,两人却各自独立,似也无什么有力的纽带彼此怜惜了。项宁心中有些好笑,她从前果然大半将他视作孩童,是以倾付心血,就跟捧在手中养到二八年纪的掌上明珠,忽一人要为别人去操持,又是失落,又是惶恐,做父母的,都是这件心事。
项宁知晓了这节,便默默听她数落着,见她横眼来,便频频点头,听她说到气喘时,就给她扶背顺气,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何必急着说?我恶贯满盈,不好处罄竹难书,若写下来,便是整个秦府也装不下这许多文简,就是拿出去说书,也可供说个三五七十年,嫂子莫要急功近利,且从长计议。”
许亦涵本已消了大半的气,此刻又忍不住笑出来,一时察觉自己狼狈,粉拳又锤到他胸口:“就是你这油腔滑调的样!”
那拳头被项宁一掌包住不肯松开,两人额头顶着额头,项宁笑了笑,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流,他正色道:“你怕什么?我傻了,尚且知道你是最疼我的人,如今反倒不知道了?那岂不是更傻,还算得上哪门子聪明?至于那些来说亲的,不都被你吓唬走了么?你去打听打听,现在哪个肯把女儿嫁给我,我脚臭狐臭脾气臭,还喜欢吃胭脂着女子衣裳……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声都有,师爷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总之你放心,我是要将你明媒正娶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管你老了病了还是穷了丑了,那也是我唯一的妻,等我们死了,还得葬在一处,下去见了笨纲,你也是我的,谁让他没好好照顾你呢。”
许亦涵堪堪收住的泪又摇摇欲坠起来,这次项宁不教它落下,径直印下一吻,将那些微咸的泪珠收走,在她眉眼处缱绻温存许久,喃喃道:“我是摔坏了脑,又不是坏了心,从前现在,项宁一直都是项宁,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起,就喜欢。”
其实许亦涵已想通了,只是这情绪来得毫无道理,幸好这人,可容她不讲道理。此刻心下是从未有过的安宁,许亦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