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红煜当即顿了一下,他目光微微放在那亭中,嘴唇轻抿。
他们...在说什么?
.....筹码...
只见梵寂唇角轻轻弯了下。
之前,月红煜最爱他这般笑容。
梵寂并不常笑,他一笑眉目间都显出几分温柔多情。
他其实是个无情之人,但他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意你的,他眼睛里有你。
而此刻,梵寂这笑容却带了几分冷傲。
“天狗虽轻贱,但这小小的筹码却足够让我赢得你我之约。”
听得此话,月红煜不由得愣住了。
梵寂对他很好。
他从未想过,会亲耳从梵寂口中听得他说“天狗轻贱”四字。
他以为,他是不会说出这般的话。
他还曾夸过他的犬型十分美丽。
他以为,他不该是这样看天狗的,他以为...他与旁人不同。
况且,他方才说“筹码”....
此时,那来客似是有几分恼了。
他的茶杯在桌上微微一磕,当即,方圆数十里竟都起了一阵狂风。
他道:“你我之约时限只有五十年,区区五十年,你想叫那天狗赢我,未免不自量力!”
那人冷哼一声。
而此刻,周围的狂风已然被梵寂一挥手抑制住了。
再强的狂风也抵不住他这十指轻轻一拢。
月红煜知道,他这一双手,可控风雪,亦能降天火。
梵寂轻笑一声。
世人都说梵寂妖尊为人处事低调,却不知他其实最是张扬狂傲。
谁人他也瞧不上,谁人他亦看不起。
对于那位来客的恼怒,他也似是丝毫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赢。
他的强大,让他可以肆意玩乐人间,玩弄他人。
梵寂道:“你我二人交手,输赢皆没有意思。”
“叫最不可能赢的人赢了你,这才有点意思。”
梵寂唇角又轻轻弯了弯,道:“我可令朽木逢春发芽,天狗虽低贱,但我却能叫他赢了你。”
那来客似是被气得面色发红了。
梵寂看了他一眼,却也并未再说话。
直到那一刻,月红煜心中有一个东西隐约破碎了一小块。
他一低头,看到那小木雕竟被他生生抠掉了一块皮。
那一刻,他心底的月亮,裂了一块,那碎片掉落下来成为如月光一般的碎屑。
路出了里头略有些粗糙丑陋的外壳。
就在这时,梵寂似是忽然发觉了他的举动,那双略带凌厉的双眼亦朝他看来。
月红煜被他这一眼看得不禁后退了一步。
月红煜只觉得脑海中有些昏沉,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脑海中都是空白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位来客已然气冲冲地离去,而梵寂却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月红煜看了他一眼,问道:“主人那次救我,便是为此么?”
救他,并非只是出于怜意,或是友善。
说到底,梵寂这人真的明白善是何意么?
之后与月红煜签下主仆契约,日夜苦心劳力教导他,亦并非真的为了月红煜好。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个赌约。
梵寂好武。
他可以为武而痴,他亦可以为了一个五十年后的赌约,收下月红煜,每日苦心教导。
但他的冷漠和强大,让他永远不会真的怜悯一只天狗,也不会因那可笑的怜悯便做下这些事情。
他不是个善人,只是个冷漠的强者。
而月红煜把他之前对他做的一切,都当做了他给予他的真心,为了回报这真心,他献上了他全部的忠诚。
月红煜心中还是始终抱有那么一丝的期盼。
他希望他想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一切不过是梵寂给了一个谎言。
但是他看见梵寂点了点头。
他说:“是。”
一切的初衷并没有那么的单纯。
月红煜默默点了点头。
他本该笑,但是他现在有点笑不出来。
他只能微微低垂着眼眸,掩去眼中那一点暗色和悲色。
他不该难过,也不该伤心沮丧。
他只是有一点失落。
梵寂对他的好,不过是因为一个赌约罢了。
强者都是冷心薄情。
梵寂的真心,又怎么会给予给一只弱小低贱的天狗。
梵寂亲口说了,他们是低贱的。
月红煜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
就好像,梵寂对他的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只不过这个事实的背后并非是他想想的那般美好温柔,反而冷酷而残忍,但是那并无法抹去梵寂对他很好的事实。
月红煜想,他真的只有一点低落而已。
他将那小木雕藏进了袖中。
他想,他可能不再需要它在他训练痛苦难忍的时候给他打气了。
他心里的月亮缺了一个口子。
再如何,它也无法完全修复了。
而那轮月亮,越到后来,缺的口子也就越大。
最后都化作月光碎屑一般的东西,消散地无影无踪。
*
月红煜怔怔地看着那个云亭。
他下意识地想要跑,仿佛那亭子里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江梓念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江梓念问他:“你还记得么?”
“阿月,我骗你了。我当初与你签下契约,并非出于怜惜,只是因为一个赌约。”
“赌约结束后...”
江梓念看了一眼月红煜,他此刻已然脸色煞白,眼睛略显出几分木然来。
江梓念看着他,他对自己说,他该醒过来了。
那个天真无忧的月红煜该清醒过来了。
江梓年抿了抿唇,他道:“赌约结束之后,我....”
月红煜眼神发直,苍白的嘴唇都有些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