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也没什么两样,就是觉得空荡荡的。他自己觉得寂寞了,想着衣飞石还被堵在襄国公府装病,只怕更加难受,吩咐朱雨:“天亮了你给公爷送些香料汤药吃食去,别叫他觉得憋屈。”
最后,看的是听事司的折子。
一本是龙幼株递上来的,一本是黎顺递上来的。
短短一天时间,龙幼株就交了初审的供述上来,宋彬如何陷害邱灵非,支使宋彬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刘世新的背后,还有一个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寇真苑。这寇真苑是南明派弟子,与翰林院侍读学士池枚是师兄弟……不管是东胜党还是南明派,但凡涉及党争,揪住一个就能牵出一串。
不过,龙幼株的初审供状上来了,证据还差一点。
——皇帝不许立刻抓人抄家,龙幼株手里就只有宋彬和刘世新的书信。
龙幼株在折子里很委婉地表示,陛下先给这些党人通风报信,他们把证据都损毁干净了,再过几天,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谢茂笑了笑,没有批复这个折子。
龙幼株这些年办的案子和目前的案子都不一样,涉及利益时,谁都会握着证据当把柄,而这个案子的特殊之处在于,党人的利益是一致的。位于党内核心位置的几人,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只言片语。有心握着“证据”当免死金牌的,这会儿就更不可能销毁证据了。
他又翻开黎顺的折子。
黎顺的折子很短,就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昨夜吏部尚书米嘉芝、太常寺卿左味、翰林院侍读学士池枚,前后乔装打扮、非常低调地去了左都御史蔡振的府上,待了快一个时辰才出来。
第二件事,池枚昨夜回家之后就上吊自杀了,今天午时,左味登门致祭。
“池枚?”
谢茂看了不禁冷笑。他批示黎顺继续盯着,随时上报,没有即刻进一步的动作。
说不准人家是打算从官位高低,一天一个慢慢死呢?昨夜死的是从四品的侍读学士,没准儿今夜死的就是太常寺那个正三品了?
※
南明派并没有谢茂想象的那么敬畏皇权,死了一个池枚之后,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池枚自缢身亡第三日,池家正式放出讣告,接受亲友学乡同僚童年等拜访致祭,然而,除却忙前忙后帮着办丧事的太常寺卿左味,没有任何人上门吊唁。门可罗雀,凄凉至极。
同一日,皇帝下旨,将正在黎州观风视事的钦差大臣黎王谢范就地革职,命谢范在接旨后两日内抵京,听候发落。
圣旨在午后发出。
米嘉芝与左味都在衙门上差,闻讯双双告假,一个坐车,一个骑马,直奔蔡府。
哪晓得永远待在府上养“足疾”的蔡老大人居然不在?!
“老大人去何处了?”左味急道。
“说是去池翰林府上吊唁……”
左味和米嘉芝又一前一后往刺柳河畔追赶。
在池家帮忙治丧的管事都是左味家派来的,左味来了一问,管事连忙答道:“蔡老来过一趟,给池老爷上了香,还给池家大爷留了几张地契,几张银票,叮嘱池大爷好好孝顺母亲,友爱兄弟。他老人家和别人也说不上话,没一会儿就走了,像是往西边去了……”
一下午时间,到处乱跑的蔡振把左味和米嘉芝溜了个团团转,二人次次都扑空。
一直到夕阳西下,眼看就要宵禁了,米嘉芝循着路人指点,先一步回到了蔡府。
就看见蔡振的大儿子蔡颖出来,跪下报丧:“米师叔,家父没了。”只是流泪,也不哭泣。
米嘉芝坐了一下午的车,骨头都要散架了,正怒气冲冲地想要找师兄讨说法,你不管事就不管事,这么溜着我算怎么回事?突然听见这个噩耗,心头窜起一股凉意,半晌才艰难地说:“……没了?”
蔡颖说道:“家父临终前交代,师叔与诸位师弟都不必来拜,各自珍重。待家父过了七七,侄儿即刻举家为家父扶灵还乡,侄儿告退。”
他把米嘉芝堵在了门口,根本不让米嘉芝进门,说完话,就回头进了门,大门无情地合拢。
米嘉芝失魂落魄地回了府上。
第169章 振衣飞石(169)
蔡振自尽是在黄昏时分。
消息传到黎顺处时, 宫门已经下钥。
哪怕听事司在宫内有关系,宫门封闭之后,所有人、物皆不能进出,听事司也没有出入特权。
黎顺急得团团转, 后来在宫门前蹲了小半个时辰, 以门前喊话的方式, 才使口信把蔡振的死讯带进了太极殿。
“蔡振?”
谢茂正准备从密道回家去, 闻言又停步走了回来。
他没想过蔡振会出头。
在谢茂的印象中, 蔡振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真正的聪明人,当然活得久。长寿全因不出头。
但是,若说蔡振不管事吧, 其实他也管的, 就是护犊子。谢茂登基之初, 因没去给孝帝哭灵, 被御史余标丽上本骂了个臭头,谢茂一怒之下将余标丽杖杀, 蔡振就疯狂上书,一天一本骂谢茂——至于谢茂哭不哭灵, 及至后来杀不杀宗室, 收不收拾妃党外戚, 蔡振不关心也从来都不吭声。
像蔡振这样万年不理事的左都御史,换了旁人, 早就被群臣弹劾下野了。然而, 蔡振在左都御史的位置上养了二十多年, 就没有人上书骂他尸位素餐。
——他年轻时的战绩实在太惊人了。
谢朝的宦途之上传奇不少,蔡振绝对能算其中浓墨重彩的一个。
蔡老大人是谢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登第时也不过才二十二岁,何等年轻!
何况,这位不仅才华横溢,家里还特别有钱,出仕当官,一不为财二不为名,雄心勃勃就图一个“爽”字。少年成名官声鹊起怒战八方,弹劾骂架的威风震慑都察院几十年都没人敢造反。
当然,最惊人的战绩,就是这位矢志不渝地怼文帝。怼得文帝头痛无比,却对他又爱又恨,被怼毛了也舍不得把他贬谪流放,反是把他这个骂架的祖宗放到都察院物尽其用。
朝中老臣回想起当年蔡老大人的威风,也都是一言难尽中还带了几分敬佩景仰。
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