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衣飞石尴尬又坚持忍着尴尬不肯离开,谢团儿心中都是酸楚。
这会儿没有大臣跟着碍事,她上前拉住衣飞石的手,喊道:“阿爹。”
“……太、后。”衣飞石一向冷静刚强也被她一句话喊得有点崩,坏丫头瞎嚷嚷啥?
谢团儿四十几岁的妇人了,这些年在六部打转,脸上也带了些风霜。可是,她此刻牵着衣飞石的手,就像她幼时牵着谢茂的手一样,“皇爸爸不在了,谢谢只有你了。阿爹。”
“臣……”
“公爷爸爸。”
“……”
衣飞石招架得住“阿爹”,招架不住“公爷爸爸”。
他还记得那年在长信宫门前与谢团儿初见,五岁的小女娃圆滚滚一团,好奇地看着他,一手牵着皇帝的手,嚷嚷着“皇爸爸”,很担心他和皇帝好了,她和琥珀兄弟就没戏了。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
她的皇爸爸不在了,她长大成人了,她和琥珀兄弟也生育了儿女。
“太后放心。”衣飞石记得大行皇帝的临终嘱托,“臣在。”
不管谢团儿此来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衣飞石都不会忘记大行皇帝临终的遗旨。
他会帮谢团儿坐稳辅政太后的位置,让谢团儿可以延续大行皇帝的遗志,继续推行大行皇帝未完的治世宏愿,守护大行皇帝所钟爱的这一片大地。——至于保保。
衣飞石心下叹息。那个孩子……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悄无声息地就成了那样子。
※
太平三十六年春,太平帝谢茂于太极殿驾崩,享年五十二岁。
皇太孙谢嘉禾是年继位,以明年为承天元年,奉圣母宝宸公主为皇太后,上徽号万寿承天。承天太后上谥太庙,大行皇帝皇考尊谥为神农至圣武皇帝,庙号世祖。
同年,以皇考世祖皇帝遗诏,册封皇嗣衣长和为稷下公主,享亲王双俸。
册立承天太后夫婿、圣父衣飞珀为衍圣亲王,其服制与王爵同,仪仗僭一等王爵半等。
……据说,这几道圣旨颁出时,承天帝就吐了两回血。
第一回吐血是听说皇太后上徽号为万寿承天。——朕年号承天,称承天帝,你一个皇太后也上徽号承天,叫承天太后,这特娘的到底是你改元还是朕改元?
第二回吐血,则是册封皇妹衣长和为公主。封公主不奇怪,先帝在世时就说要封,封个公主还赏亲王双俸是几个意思?稷下庄给她了还不满意,还要顶封号上炫耀,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这是告诉朕,等朕气死了,你还能立稷下公主为新帝是吧?
朕就不死!
朕要活得长长久久的,朕等着你死!
第239章 振衣飞石(239)
系统虚境。
“系统?快送朕重生。”
在系统的掌控下重生了好几回, 除了被剧透任务相关人物, 谢茂从未关心过身后之事。
衣飞石总是比他活得更长久。他很自私,他很不忍亲眼见到爱人逝去, 哪怕从前每一世衣飞石都不知道他的钟爱, 哪怕从前他每一世都不曾享受过衣飞石所给的到了极致的温驯服从,他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死去。
他会一次次地重生。他的记忆永在。他的生命承受不起一次次死别。
只是在这一次,催促着系统让自己重生的时候,谢茂感觉到了一丝心虚。诚然天命所限, 他控制不了自己死亡的时间, 可是, 从前那几次驾崩和这一次并不相同。
——从前几世他都没有去勾搭衣飞石。
这一世,他把该做不该做的事, 全都对衣飞石做遍了。
他哄得衣飞石死心塌地。
然后,他死了。
前几世皇帝驾崩了, 衣大将军不过和文武百官一样, 入临祭奠叩拜,随着大流,先换丧服, 再换素服,熬过百日不荤的国丧期, 就是歌照听, 舞照跳, 从前的日子该是如何, 换了个皇帝还是如何。
这一世呢?
谢茂不敢想。
“恭喜宿主完成本次任务!”
“任务评价:甲优。”
“现在宿主可以带着您在本世界收获的殉奴, 前往下一个世界了!”
“根据任务完成情况,奖励发放。”
“宿主获得下一世界攻略秘籍一份,攻略大礼包一份,强烈推荐宿主开启任务辅助系统。本系统将全力辅助宿主完成攻略目标,下设九大模块……”
“滚尼玛个蛋!”
谢茂满脸错愕还有一种气急败坏地愤怒,“劳资信了你的邪!哪个狗|日的给朕殉了?”
他临终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任何人殉葬,就是不想出这种乌龙。
万一有个什么感恩戴德的奴婢一时想不开,稀里糊涂就在他灵前一头磕死了,导致系统判定他完成了任务,那他还怎么留在这个世界里?怎么继续重生?怎么继续和小衣重逢?
他闭眼之前想的,都是重生之后要怎么去找衣飞石,怎么重新开始新的一生。
他愿意永远留在这个出不去的世界,永远轮回其中。
只要每一次重生都能遇见衣飞石。
系统却告诉他,任务完成了?
“劳资不得去!你让劳资喝了孟婆汤死球算了,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宿主可以带着殉奴离开本世界。”系统提醒道。
系统的刻意提醒让谢茂脸色一变,他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看着白茫茫的系统虚境,强笑道:“谁给朕殉葬了?郁从华?”
身周环境倏地变得真实起来。
他仿佛走进了一座巨大的陵寝,四周静悄悄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个很陌生的地方。可是,又有一种很熟悉、安祥的感觉,黑暗中,谢茂没有感觉到一丝未知的危险和忐忑,反而是一种来自内心的安然。就像是人躺在自己的卧室里,睡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下意识地就会觉得安全和放松。
……这里是,旗山陵。
谢茂下意识地伸手往后摸了摸,摸到一副巨大的棺椁。
他知道,那是他的梓宫。宽大的椁室里边,就是安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