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郄谷兰很恭敬地垂手肃立于衣飞石跟前,唯唯应诺,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没什么心思去想几千年后的事情。因为,几千年啊,太漫长了。长得让人绝望。之前谢茂离开的八百年时间,熬死了那么多虫子,只剩下他和十三、清平三虫。
清平从前就很幸运,被主人所宠爱,被主人带在身边。他只能留在这颗孤独的星球上。
郄谷兰已经失去了等待主人归来的心情,他一心一意想要爬上主人的床,有一个或者两个主人的蛋,或许还有一些更多的他自己也没弄明白的渴盼,都在那个混乱的夜晚戛然而止。
他还记得清平说过,主人为什么不肯见翮弥十三。
“十三喜欢找主人生蛋。”清平如此说。
他渴念了八百年的东西,在衣飞石出现之后就彻底变得不可能。
……永远都不可能有。叫虫如何不绝望?
虫子不会嫉妒,虫子也不能怨恨。他只遗憾主人太心爱夫人,遗憾夫人不能容下其他的虫子。
他如今连多看谢茂一眼都不敢,惟恐触怒主人,也落得和十三一样不得近身的下场。
现在唯一支撑着郄谷兰活下去的,只剩下主人命令他主导执行的偶像崇拜计划。
所以,郄谷兰很小心仔细把衣飞石移交来的视频文件拷贝多份,严格封存守卫。无论衣飞石如何向他解释,计划只是计划,没有人能保证一个长达数千年的计划如愿进行……他都不可能认同。这是郄谷兰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是一本天经。我曾见过一位主修它的高修突破到道君境界。”衣飞石突然问,“你知道道君是什么境界么?”
郄谷兰不知道。
他只知道修行要先筑基,再炼气,顺利建玄之后,就能化神。
再破六重大境界,至于合道,破碎虚空,才能飞出主人的小世界。化神之后,每一重大境界都是一场无法预料的劫数,十去七八,仅存一二。无数天纵之才陨落于仙途。
道君?根本不曾听说过。
“圣人执掌造化,天尊各掌一天,道君仅在天尊之下。昔日先生执阙开府,监理诸天诸世界,座下三千道君参事辅佐。”衣飞石说。
郄谷兰很意外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鼓励我努力修行,留在主人身边?
“郄谷判长,据我千万年所见,仰慕敬爱先生之人,多如天上繁星,不计其数。若家臣侍人一旦对先生心存景仰,就失去服侍先生的资格,你觉得先生身边能剩下多少人?”衣飞石反问。
衣飞石很早就想和郄谷兰谈一谈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机会。
他觉得谢茂可能不会喜欢他和郄谷兰的谈话,可他总得解决这群虫子的问题。
“那日你我初见——”
衣飞石提及当日的尴尬事件,郄谷兰倒不会羞涩脸红,虫子没有人类的道德拘束。
他只是觉得很惭愧。
“你冒犯了先生,却向我求赐责罚。”衣飞石淡淡地说,“郄谷判长,那日未免先生难堪,我才做了处置。可你要明白道理,你与先生的事,先生处置。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若你不服先生的处置,才与我有关系。”
衣飞石这番话说得有些绕。
郄谷兰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夫人的意思是,他并不拦着主人纳妾?
至于“不服先生处置,才与我有关系”这句话的意思,显然不是以伴侣妻室的身份而言,而是衣飞石准备充当谢茂的打手,不服地通通打服。在这句话的语境里,衣飞石和谢茂是一个上下级的关系。
似乎从头到尾,衣飞石都不准备以“夫人”的身份自居,也不想行使任何“妻权”。
“爱德者,慕先生慈心仁厚,慕色者,爱先生容表风鉴。先生还有智睿高瞻,倾倒天下。喜欢先生难道是一件很稀罕的事么?若非钟情心爱在先,惭愧形貌在前,凡人有幸叩于先生殿前,为何不心生爱慕,战战兢兢,乞求一眼垂怜?”衣飞石吹嘘谢茂时毫不觉夸张肉麻,什么话都敢说。
我家茂茂人品好,长得好,人又聪明能干,这人只要不是早就跟人定情有家室了,或是长得太丑自惭形秽,但凡有机会接近我们家茂茂,都会爱上他!不爱就是眼瞎脑残了!每个人都这样,没有例外!
反正面前这只虫子也是谢茂的脑残粉,根本不会反驳衣飞石狂拍出的彩虹屁,反而深以为然!
夫人说得对!夫人说得太好了!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旁人处于热恋之中,醋性大发时,都不许任何人觊觎自己的伴侣。外人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把人眼睛挖了,叫你惦记我老公!已经有主了,不许看,不许想,更不许喜欢!
衣飞石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先生那样好,那样优秀,被人爱慕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他也不讨厌爱慕先生的“别人”,反而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认同感。老弟,有眼光!
这与他对谢茂的感情自信无关,也与他自身感情的自卑无关。喜欢一个人,就将他据为己有,贴上属于我的标签,限制他不许这样不许那样?谢茂或许能对衣飞石如此施为,衣飞石不会这样想。
哪怕手上戴着两枚婚戒,衣飞石也从不会对谢茂施行夫权或是妻权。
他对谢茂不讲任何权力,只有本分和义务。
郄谷兰眼中已经闪烁起光亮,甚至期盼衣飞石说出鼓励他勾引谢茂的词句来。
然而,他失望了。
“你爱慕先生是你的事,先生是否接受你的爱慕,是先生的事,这与我无关。”衣飞石说。
虫族的家庭体系中,正妻拥有相对重要的地位,夫权最重,妻权紧随其后,被奴役的妾室接受雌雄主君的双重管束。因此,郄谷兰被衣飞石两句话说迷糊了:“可您是夫人……”
谢茂不接受爱慕也罢了,接受爱慕,就是要纳妾养小。丈夫是否纳妾,妻子怎么会“无关”?
“那是我和先生的事。”衣飞石干脆地撕开了这层关系,“我们会处理。与你无关。”
“那……”您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郄谷兰觉得自己智商不低,可他弄不懂人类家庭结构。
“你有爱慕先生的自由。我不会禁止,也不会阻止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