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大嫂子的眼睛顿时瞪起来了,怒道:“刘成家的,我之前说的话都白说了?灶间的事儿都由小夏做主,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其他人全都不吭声,但也全都在等着看热闹,大家心里都或多或少的有不服气,如今有人出头闹上一闹,自然也都在心里偷着乐。
夏月初也不废话,走到案板前,一把抄起菜刀,用刀尖点点刘成家的,吩咐道:“去给我洗一根黄瓜。”
她的气场太足,刘成家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乖乖地你拿起一根黄瓜去洗了。
等黄瓜都洗完了才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老脸一热,但洗都洗了,只得把黄瓜丢在案板上,双手抱臂,等着看夏月初到底能切出个什么花样来。
夏月初前世被师父捡回去之后,一开始根本接触不到灶台,每天就是围着案板打转,足足两年时间,练的就是最基础的刀工。
即便之后开始学着掌勺,师父也隔三差五就要抽查刀工,改刀的手艺也一直没有丢下。
她把黄瓜横放在自己面前,轻提菜刀,与黄瓜成四十五度,飞快地下刀切起来。
满灶间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这边,心里也都纳闷得很,切菜居然半点儿动静都没有也是奇怪,而且切了半天,案板上的一根黄瓜还是一根黄瓜,也没见有什么变化。
帮厨的人们忍不住又开始交头接耳,只有站在近处的善大嫂子、刘成家的和薛芹才看清了夏月初的举动,瓜身上布满细小的刀口,却并不切断,每一片的薄厚都那么均匀。
夏月初将黄瓜翻了个面,这次菜刀与瓜身成垂直,再次一阵飞快地下刀。
刀切下去七分便重新提起,刀刃从始至终都没跟案板有过接触,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悄无声息,手腕上下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夏月初放下菜刀,捏住黄瓜的两端,将黄瓜轻轻提起,双手一抖,灶间顿时发出一片惊呼。
黄瓜被切成均匀的薄片,却又并不断开,互相牵连在一起,连下刀的深浅都是一般无二。
夏月初将切好的蓑衣黄瓜放在白瓷盘内,顿时如一条盘起的灵蛇般,白绿相间格外好看。
善大嫂子先叫了声好,其他人也都交口称赞起来。
刘成家的对夏月初这手功夫还是服气的,但还是有点不敢闹心,小声嘀咕道:“你切得好又不代表其他人也都切得好,大家都是一样来帮厨的,凭什么她们就能做改刀,我就得在凉水里洗菜。”
夏月初用帕子擦着手,慢条斯理地说:“不凭什么,你不想洗菜也很简单,这里不用你了,明天不用来了。”
刘成家的脸色顿时变了,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善大嫂子。
“早就该这样!”善大嫂子丝毫不留情面地说,“刘成家的,既然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那我也没必要再照顾你,你自个儿回镇上去吧,以后也不用来找我求差事了。”
刘成家的是善大嫂子从镇上招揽过来做事的,如今工钱没赚到不说,竟然就被辞退了,还要自己回镇上去。
若只是一次活儿,咬咬牙不做也就不做了。
但善大嫂子是十里八乡都出名的张罗,许多人家要办席面都会请她帮忙张罗。
得罪了她,那可就等于丢了以后所有的帮工机会。
刘成家的顿时就软了下来,连声求情讨饶,又目露祈求地看向其他帮厨。
但是大家看到她的下场,哪里还敢开口替她说话,生怕一个弄不好就得跟着她一起回镇上去了。
经过这样一回,帮厨的人再也没有谁不服气了,全都老老实实地表示一定听从夏月初的安排。
回家的路上,薛芹还在回味刚才夏月初震慑众人的气势,快走两步追上去道:“大嫂,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刚才那一番发作,把我都镇住了呢!”
“这都是你哥教我的,他怕我年轻镇不住场子,便教了我几招。”夏月初顺嘴胡扯道,“其实我也就是强撑着,自己也紧张得要命呢!”
薛芹想想觉得也是,夏月初之前什么样她又不是没见过,一副唯唯诺诺的鹌鹑模样。
但是自从大哥回来,她就一天比一天厉害了,看来果然是大哥在后头给她出主意的缘故。
当晚夏月初早早歇下,第二天吃过早饭便带着薛芹赶去崔家。
崔家以挖参起家,说起参顶子村的参把头,上岁数的人都能说出一二,在镇上乃至县里都是数得上名号的。
如今崔家老大是村中里正,加上崔青书又在镇上读书。
所以他家张罗寿宴,十里八村和镇上都有人前来贺寿。
崔家早早便在大门对面的晒谷场摆下了长桌长凳,旁边支起两口大锅,锅里都滚着热汤。
旁边桌上的面案边几个收拾得利利索索地妇人正在揉面,无论是不是本村的人,走过路过只要想吃的,都可以坐下吃一碗寿面。
桌上摆着四个大盆,一盆是肉酱,一盆是猪肉黄花菜的面卤,另外两个装着白菜和萝卜拌的小菜。
新切出来的手擀面,在乳白色的汤头里翻滚沸腾,被长筷子高高挑起,落入灰白色的瓷碗中,竟比那碗壁还要白上几分。
舀上满满一勺面卤,再盛一勺高汤冲入碗中,顿时香气四溢。
一大早来帮工的人见时间还早,都选择过来先吃一碗热汤面再说。
东北四月初的早晨还是春寒料峭的,一碗汤面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手脚都觉得更有劲了。
也有贪嘴爱占小便宜的妇人,脸都没洗干净就拖家带口地过来吃面。
崔家也不小气,只要不浪费,无论吃多少都笑脸相迎。
“崔家真不愧是村里的大户,连流水席都用的上好的白面,啧啧,这一天得用进去多少呦!”
“白面可比苞米面好吃多了,劲道得很,这肉酱味儿也十足,也不知人家是怎么做的,我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酱,害得我又去添了半碗面。”
“我这个面卤也好吃得很,里面有肉丝还有黄花菜,鲜得不行。”
“要我说,什么东西加了肉都好吃!”
几个帮厨的妇人凑在一起吃面,嘴里也不闲着,絮絮叨叨地说些闲话。
“我倒觉得这两个小菜好吃,这里头可没有肉吧?我还从没吃过这样味道的拌菜呢,也不知那小夏是怎么做的,这些菜还是我昨个儿切的呢,就是最最普通的白菜萝卜,竟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怪道连善大嫂子那样的人多对她佩服得紧,咱们今天也得好好表现才是,别跟刘成家的那样,被人灰头土脸地赶回去,那可就亏大了。”
帮厨的妇人们吃过面条,三三两两地回到灶间,正看见夏月初已经在面案前包寿桃。
也不知她掺了什么汁水揉了块浅粉色的面团,揪一小块浅粉色的面团,再揪一大块白面团,按在一起擀成面皮,放上一大勺馅儿,在她手里三揉两捏的,就变成了一个白中透粉的桃子模样。
“咕噜——”
灶间静得不行,也不知是谁吞了一大口口水,发出极大的响声。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对夏月初的手艺也是越发敬佩,都不用她多说,便按照之前的安排,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