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薛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假的?”
但是看着薛良平难看的脸色,听着盛氏的哭声,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薛力面色变幻不定,脸颊抽动,忽然转身跑进屋里,从正在切菜的孙氏手中夺下菜刀,直奔薛勇的房间。
周氏正在给孩子喂奶,见薛力冲进来吓得尖声惊叫,都忘了收拢衣襟,抓起三妮儿挡在身前怒骂:“谁家二伯哥门都不敲就往兄弟媳妇屋里闯?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薛力双眼圆睁,满满都是血丝,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他一把扯过三妮儿丢在炕上,回手掐住周氏的脖子,摇晃着吼道:“薛勇呢?人呢?”
周氏被掐得双眼翻白,喉咙里咯咯作响,想说话都说不出来,拼命地挣扎。
随着薛力的手越收越紧,周氏憋得眼前发黑这才怕了,费力抬手指着后院茅厕的方向。
薛力甩开周氏,提着菜刀就往后院儿冲。
孙氏本来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见状忙张开手想要拦他,但是看到他猩红的眼珠,最后还是吓得躲到一旁,生怕自己先被他砍上一刀。
薛勇蹲在茅厕里拉屎,满脑子想的却是这次自己该怎么脱身,对家里发生的事儿还浑然不觉。
茅厕门被人呼地拉开,薛勇头也不抬地说:“我|操,谁啊?老子还没上完呢!”
“你他|妈|是谁老子?你就他妈是个骗子!”
薛力怒吼着,举刀劈向薛勇颈侧。
薛勇只觉得寒光闪过,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歪。
原本该砍在脖颈的一刀被他躲开,狠狠地劈在肩头,刀刃跟锁骨碰撞,发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
鲜血顺着刀口喷涌而出,好在锁骨挡住了下落之势,没有砍得太深。
“啊——”
薛勇惨叫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抓住薛力的胳膊,二人形成了一种奇怪地僵持姿势。
薛力还想拔刀再砍,但菜刀却被卡在薛勇的锁骨中。
他握紧刀把,抬脚踹向薛勇小腹。
薛勇光着屁股跌进粪坑里,肩头的刀也拔出去了,血止不住地往外冒。
薛力还要再砍,被发现不好追过来的薛良平死死抱住胳膊。
“爹,你松手!”薛力声嘶力竭地怒吼,“我今天必须砍死他!”
“大力啊,你别犯糊涂,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薛良平本来就不舒服,这会儿看着到处喷溅的血,越发心慌手抖。
但是再难受他也不敢放手,两个都是儿子,若当真砍死一个,另外一个再去偿命,自己这后半辈子可就真没指望了。
薛勇顾不得多想,先保命要紧,见二哥被爹拦住,赶紧顺着茅厕后面的积粪坑爬了出去。
他现在浑身又是血水又是粪汤,疼得龇牙咧嘴,被自己熏得几欲作呕。
就在一家子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秦铮从前院风一般地冲进来,人没站定就开始大喊:“家里出啥事儿了?我大哥呢?我嫂子呢?屋里是谁翻的?”
秦铮被薛壮打发出去办事,今天才刚办完回来。
谁知还没进门就看到门板东倒西歪,吓得简直三魂出窍七魄离体。
他一头冲进西厢房,看到满地满炕狼藉,薛壮和夏月初都不在,霎时间,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不好的念头。
听到后院有人吵闹的时候,秦铮想都没想就冲过去,看到有人手里拿着染血的菜刀,简直就要疯了。
他连对方是谁都没赶上看,上前就使出擒拿手夺过菜刀,拧住对方的胳膊别到身后,将人死死压住,菜刀也顺势架上颈侧。
“说,我大哥呢!”秦铮手下稍稍用力一压,薛力颈侧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只是个眨眼的工夫,薛力的身份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别看他砍别人的时候来劲儿,此时菜刀架在脖子上,瞬间认怂道:“他们两口子在县城呢!”
“放屁,去县城干啥?”秦铮根本不信,之前封七来报信就说过,县城那边都在张贴告示抓逃兵,大哥怎么可能去自投罗网。
薛良平话都说不利索了,喘着粗气道:“阿、阿铮,大壮没、没事儿,他跟月初在、在县里呢!”
“真的?”秦铮手下再次用力,确认道。
“真,真的!”
薛力忍受着脖颈处传来的疼痛,感觉粘稠的血液正顺着自己的脖子往下流,吓得舌头打结,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腿间瞬间一片湿热。
薛良平一天受了太多回刺激,此时终于撑不住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秦铮对薛良平还是有几分信任的,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尤其对薛壮还算关心。
此时听他这样说,心里便已经信了八|九分,但手里的刀却没放下,直到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终于落地。
“阿铮兄弟,你先把菜刀放下吧。”孙氏看到菜刀架在自家男人脖子上,吓得浑身打摆子似的发抖,仗着自己平日与夏月初关系还不错,哆哆嗦嗦地劝说道,“有啥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俗话说刀剑不长眼,万一伤着谁都不好。”
秦铮得知薛壮没事,自然也不稀罕再威胁薛力,把人放开就径直离开,要去县里找薛壮。
薛家这下子越发乱套,薛良平惨白着脸,捂着心口喊疼,两个宝贝儿子也都见了血。
就算薛勇再不是东西,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盛氏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打发孙氏去请郎中。
但是现在薛家虽说都被放回来了,可是之前半夜被抓走的事情着实太过恐怖,村里人最近都是绕着薛家走路,连郎中都不敢来给他家看病,生怕不小心惹上什么是非。
孙氏好说歹说,央求了半天,最后也没法子,只赊了点儿伤药回家。
盛氏大骂孙氏没用,但是她自己也无计可施,家里根本拿不出请大夫的钱。
最后没法子,她先把薛良平附近屋里炕上歇着,再指挥着孙氏和周氏,给两个儿子清洗一下,上药包扎。
把所有事儿都处理完之后,盛氏绝望地发现,原本就一片狼藉的家,如今到处不是血水就是粪汤,连个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然而无论家里闹成什么样,人脑子都打成狗脑子了,薛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呆呆地坐在屋里炕上,抱着已经摔破的樟木箱子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