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半文钱都拿不出,薛勇又伤得挺重,盛氏没法子,只好让薛良平套车送自己回娘家,打算先借点钱应应急。
盛家一共七姐妹,只有一个弟弟,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从小在父母重男轻女的影响下,七个姐姐无论是婚前婚后,都没少帮衬这个弟弟。
但许是老盛家从骨子里就流着自私的血,自从父母过世后,姐弟八人在出殡当天为了银钱大闹一场,之后便不怎么再走动了。
盛氏这回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找弟弟借钱,想着若是多许他点利钱的话,兴许还是有点儿希望的。
盛氏的娘家在参顶子村西边山脚下的惠江村,整个村子沿着山脚和惠江中间狭长的地势而建。
薛良平对盛家小弟素来没有好感,自打盛家父母过世后,他就没有再来过惠江村。
若非这次两个儿子都挂了彩,家里着实揭不开锅了,他也不愿意来这儿看人脸色。
所以眼看着惠江村越来越近,薛良平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待到了娘家门口,盛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咱是来借钱的,你拉个驴脸给谁看呢!”
薛良平闷声道:“我就这样,看不惯别叫我给你赶车。”
盛氏不想在娘家门口跟他吵架,只得咽下这口气,转身去拍门。
拍了半晌,院里才传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谁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打开院门。
随着院门打开,扑面而来就是一股酒气。
盛氏定睛一看,弟弟盛志强面容肿胀,尤其眼睛肿得都快睁不开了,颧骨和鼻尖泛着潮红,一看就是昨晚喝高了,到这会儿还没清醒过来。
盛志强没想到门外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大姐和姐夫,愣了片刻,侧身让两个人进了门。
“大姐,你怎么来了?”盛志强宿醉被吵醒,这会儿头疼得厉害,语气自然也不是太好。
盛氏有求于人,也不敢计较,进门后没看到弟媳夏氏,便示好道:“头疼是吧?我给你煮碗醒酒汤喝?”
盛志强也不客气,点点头就又往炕上一躺。
盛氏去灶间煮醒酒汤,薛良平在屋里对着小舅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尴尬得不行。
这会儿盛志强的两个孩子跑进屋来,看到来了客人,登时高兴地在屋里到处乱看。
正在薛良平奇怪他们在找什么的时候,大一点的孩子扑到炕边,摇着盛志强道:“爹,好吃的呢?是不是让你藏起来了?”
盛志强本来就头疼,被孩子摇晃的直想吐,怒道:“滚犊子,哪儿来的好吃的?天天就知道吃,茅厕里那么多屎你怎么不去吃?”
孩子被骂得嘴一瘪,拖着哭腔道:“爹骗人,上回舅舅来的时候就带了好吃的,还有上上回姥娘来的时候也有,今天家里也来客人了,为啥没有好吃的?”
薛良平坐在旁边,听见孩子这话,脸上一阵热过一阵,臊到不行。
家里啥都没有,连借钱都没地方借,所以两个人是空着手登的门。
之前盛志强宿醉难受没注意,他心里还有些庆幸,谁知道这会儿被孩子这样挑破。
盛志强听了孩子的话,抬头撇了薛良平一眼,嘴上撵着孩子道:“带着弟弟回屋玩儿去,有个屁的好吃的,看等会儿你娘回来了生气,到时候,今天有没有饭吃都还不知道呢!”
薛良平更加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到院子里去抽烟。
盛氏煮好醒酒汤,殷勤地端进屋放在炕沿儿上,搓着手道:“以前爹最爱喝我煮的醒酒汤,说又好喝又管用,志强,你趁热喝喝看。”
盛志强皱着眉头,把醒酒汤一口气灌下去,再次瘫软地躺在炕上。
盛氏又颠颠儿地出去洗碗收拾灶间。
她刚把锅刷好,院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挎着篮子走进来,正是弟媳夏氏。
夏氏进门看到盛氏和薛良平,脚步明显一顿,然后脸上露出假笑道:“呦,今天是刮了什么香风,竟然把大姐和大姐夫吹来了。”
盛氏知道如今家里做主的其实是夏氏,所以脸上立刻堆上笑容,上前几步去接夏氏手里的篮子。
“弟妹回来了,累了吧?志强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帮你干点活儿。”
夏氏扭身躲开盛氏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姐这话说的,我自己的爷们,我乐意惯着,就不劳大姐操心了。”
盛氏脸憋得通红,若是搁在平时早就发作了,但此时却只能忍着。
夏氏把篮子放在灶间,翻出一个盆开始择菜,一边忙活一边问:“大姐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儿?是过来看看,还是要吃顿饭再走?若是要在这儿吃饭,我就再去地里割点儿韭菜。”
盛氏自然不想留在这儿吃饭,更何况夏氏也不是真心挽留,这话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便吞吞吐吐地说出来意。
“弟妹,饭就不在这儿吃了,至于来意……我就直说了吧,家里最近出了点事,老三又受伤了急等着看大夫,所以我寻思,能不能先找你们拆借点儿银子,一到秋收卖了粮食立刻就……”
夏氏一听这话,把手里的菜一摔,睁大了眼睛看向盛氏:“大姐,你说啥?借钱?”
盛氏臊得不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当然,也不白跟你们借,我们给利钱。”
“大姐真是会说笑话,这是怕我们上门打秋风,所以来先下手为强不成?”夏氏阴阳怪气地说。
盛氏听了这话,一脸茫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得了,大姐用不着装傻,别忘了我娘家也是夏家村的!”夏氏冷哼一声,“夏月初如今什么名气?什么身价?她娘家原本都是借钱过日子的,如今不但债还上了,连吃穿都不愁了!守着这么个下金蛋的母鸡,大姐还来找我们借钱?这不是寒碜人么!”
“你说啥?”
这回家里被官兵翻了个底朝天,薛壮和夏月初的房间自然也没被放过。
但是盛氏心里还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心道夏月初赚了钱不给自己,如今都被抢去了,大家一样穷,倒也痛快。
但如今听夏氏一说,她才恍然大悟,夏月初还有娘家,说不定早就把钱都贴补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