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田志民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胡静娴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最信任的人身上出了岔子。
尤其是他刚刚说什么?
休妻?
胡静娴忽然间疯了似的冲向田志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劈头便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田志民束手被打,毫不反抗,越发衬显出胡静娴的泼辣霸道。
“胡闹!这里是县衙公堂,便是你们家的炕头!居然敢当众打人!”邓建丰气得直拍惊堂木。
胡静娴刚打了几巴掌,差役们就上前将二人拉开。
“你要休我?田志民,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要休我?”
胡静娴说着,嘴唇忍不住地开始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双眸死盯着田志民不放。
田志民却默默地移开了视线,没有作声。
“你今天倒是在这里说说,我胡静娴是犯了七出的哪一条?值得你这样当众羞辱于我?即便我是犯了错,好歹也是跟着你先贫贱后富贵的,我既无恶疾又无与人通奸,你如何休我!”
闫文远道:“你这恶妇,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不但当众殴打夫君,你打的也是朝廷命官,而且你还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企图以良充贱,将好好的良家女子强行买回家给弟弟做妾,这桩桩件件难道都不是你做的么?”
胡静娴刚开始被问得一时语塞,但是听到后面,顿时又激动地指着田志明道:“不对啊,大人,明明是田志民告诉我姜瑞禾是奴籍,让我直接花银子把人买到手,那样就可以去找夏月初要人了,夏月初手里没有卖身契,也没有理由再把人扣着不放……”
“你少血口喷人,我这几日都在府衙上班,如何认得什么姜瑞禾姜瑞苗的。”田志民的戏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便也只能咬着牙继续演下去,“胡静娴,当着同知大人和县令大人的面,你居然还敢这样倒打一耙,将所有罪过都推到我头上来?
是我让你弟弟调戏民女的么?是我让你去初味轩吃霸王餐闹事的么?
你少把当年那点儿恩情时时挂在嘴上不放了,这么多年,若不是你拖后腿,我说不定早就晋升了!”
夏月初听到这里,忍不住对胡静娴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个傻女人,如今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看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却是心如明镜,这分明就是田志民给她下的一个套,就是为了将她扫地出门。
这样将所有的黑料和屎盆子都扣在胡静娴头上,这样总控既不会遭受上道义的谴责,最好还不会影响自己的前途。
这简直就是一石三鸟。
夏月初打量着田志民,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后背下意识地微微弓着,面白无须,看着一副老实巴交、扔进人堆儿里也不起眼的模样,没想到还真是挺有个歪主意的!
不过看同知大人闫文远的眼中闪过的嫌弃,无论这人能不能成功地休掉老婆,仕途上怕是都已经走到头了。
县衙大堂上闹这样一处,说不上百年难得一见也差不多。
大家都注意力都被田志民和胡静娴吸引过去,连邓建丰都忘记此时正在审理的是什么案子了。
只有孙旭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姜瑞禾身上,心疼她一直跪在冰冷的地上,趁着人牙子鲁菊被抓回来了,赶紧上前低声提醒道:“大人,人牙子鲁菊带到,您看咱们这个案子?”
邓建丰这才回过神来,快刀斩乱麻地将案子判了。
人牙子鲁菊明知故犯,无视县衙上一桩案件的判词,将明明已恢复良籍的姜瑞禾再次卖给他人,取消牙婆资质,罚银十两,入刑三年。
胡静娴,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以良充贱,咆哮公堂,罚银十两,押十五日,以示惩戒。
胡静娴这下傻眼了,自己要去蹲十五日大牢?
这算是什么?让自己跟弟弟在牢里去凑一对难姐难弟么?
一听到胡静娴要被收押,田志民心里也急了。
这休妻的事儿还没办完呢,若是把人关押起来,难不成自己还要去牢里再闹一次不成么?
他飞快地环顾四周,立刻就灵机一动,找在一旁记录案情的柴伟忠借了纸笔,提起笔,洋洋洒洒写下:
“今有田门胡氏,虽未犯七出之罪,又有三不去之情,然其蔑视国法,任性妄为,而于七出中盗或奸甚,故今日,我田志民在此写下休书,与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愿彼此一别两宽,勿做纠缠……”
胡静娴被两个差役架着,只能眼睁睁看着田志民写好休书,在最后写下名字,丢开毛笔,从怀中掏出一方小印,呵了几口气,直接印在最后。
这一套动作做得纯属无比,好像他早就在私底下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田志民写罢,捧着休书交给邓建丰道:“我和胡静娴的户籍都是永榆县,烦劳大人用印,成全了卑职吧!”
邓建丰才懒得管他们之间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但就如今的情形来看,胡静娴虽说不符合七出,但却比七出所言之事更加恶劣,最后还是如田志民所愿,盖上了官府的印信。
眼看着大红印章落在纸上,胡静娴目中露出绝望的光。
她毫无生气地瘫软下去,两个差役拼命架着胳膊也扶不起来。
二十多年的夫妻,她还自以为和睦恩爱,谁知道每晚睡在同一张炕上的枕边人,竟然是这般的包藏祸心。
胡静娴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她目光茫然地环顾四周,谁才是可信之人?
夏月初看着此情此景,虽然对胡静娴没有半文钱的好感,但见她被枕边人出卖成这样,心中也还是忍不住唏嘘。
薛壮却突然伸手勾了勾夏月初的掌心,然后一只大手整个伸过来,将夏月初的手掌整个包裹起来。
夏月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挪挪身子,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她还以为薛壮是想要表示一下,说自己绝不会做休妻之事。
虽知道薛壮却低声道:“你瞧被休的人多可怜多凄凉,你以后可不许动不动就说要休了我!”
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咋还揪住没晚了?
“就算你说的是假的,我也心里难受……”
夏月初闻言实在是无语至极,将手从薛壮的手里抽出来,低声道:“你这是要从小狼狗退化成小奶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