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明蓉其实刚开始学厨的时候也是吃过几年苦的,但是她夫家家境殷实,夫君又宠她,所以打从一开始,起|点就比别人高一大截。
她可不像夏月初刚开始那么难,要一个人当几个人用。
店里的改刀、帮厨从一开始就配得齐全,云明蓉只负责掌勺和调味,其他都有人做了。
所以这会儿她去取蒸碗,竟然都忘记找块棉布把手包起来再去拿。
不过夏月初觉得,这么烫的蒸汽喷在手上,云明蓉没把蒸碗丢掉,而是咬牙坚持着放下了才叫唤,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但是夏月初这样想,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这样想。
若是搁在前朝,女人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都不会出来抛头露面地做事,更不要说是做厨师了,最多是在店里做些择菜刷盘子的活计。
跟之前比起来,大齐的风气已经是难得的开化了。
但是各行各业经过多年的发展传承,都有一套内部的行事规矩。
传承的年头越多,这些老思想和老规矩就越多,也越难以撼动。
厨行也是如此。
所以之前孔林光偷窃菜谱的事情,在杨世友眼中这就是厨行内部的事儿,想要通过斗菜来解决。
只是没想到夏月初并不认他们这一套,咬死了按照律法办事,这个梁子便也结下了。
这回厨艺比试,四个女厨师居然有两个能走到这个地步,尤其夏月初似乎还格外得何怀生的青眼,这让他们这些一直都瞧不上女人做厨子的老古董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太舒服。
此时见云明蓉被烫得直叫,便有人忍不住道:“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女人就是娇贵,哪里有半点做厨师的样子。”
“做厨师的手,哪里有那么细皮嫩肉的,还怕烫?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想当年我做学徒的时候,烙饼都必须练得徒手翻面才行……”
“啧啧,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基本功都不扎实,就会鼓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些人话说得声音不大不小,最上头坐着的人听不到,但是下面做菜的这几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明蓉瞬间就红了眼圈。
她自小就是个要强的,对家里厨艺传男不传女早就有意见,所以心里头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女人做厨师并不比男人差。
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把酒楼经营得红红火火,除了自己这个点子比较好又占了头一份儿之外,最重要还是夫君一直在支持和帮衬自己。
所以这回她坚持来参加厨艺比试,也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多远,跟别人究竟差在哪儿。
此时听到这些话,让她心里头十分难受,甚至在一瞬间升起想要放弃的念头。
但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打消了,既然打算证明自己的能力,怎么能被人说几句就撂挑子不干了呢!
这样岂不是就遂了那些人的意!
云明蓉想到这里,咬牙抬起头,正好看到夏月初朝自己投来关切的目光。
她立刻露出笑容,朝夏月初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云明蓉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珠,忍着手背的疼痛继续做菜。
如今女厨师已经越来越多,尤其还有像夏月初这样既年轻又有本事的人。
云明蓉莫名地坚信,即便自己做不到的,夏月初一定可以做到。
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坚持把今天的菜做好,不能被那些人看了笑话!
夏月初可不知道这么一点小事会让云明蓉想了那么多,她见云明蓉没事,便又集中精力继续做自己的菜。
与云明蓉虽然刚认识两天,但是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却让夏月初颇为珍惜这份缘分。
尤其是一个在古代还不认输想要创出自己的一番事业的女人,让她十分的钦佩和尊重,所以更加希望两个人今后能够成为好友。
……
花厅内十个人做菜做得如火如荼,上头的评判却是没那么多精力和时间一直陪着。
知府大人早晨来露个面,说府衙还有许多公务,便先行离开了。
何怀生坐了一上午,吃过晌午饭便一直没出现,可能是找地方歇着去了。
闫文远倒是一直要守在这边,但是一直在上头坐着也累得慌,上午还要陪着何怀生说说话,下午见对方人都没来,便放松了不少,时不时地起身离开半晌。
剩下的两个评判,一无官职二无靠山的,自然不敢这样肆意妄为,只能轮换地借着出去方便,好活动活动腿脚,捶捶坐酸了的老腰。
何怀生倒还真不似其他人想的那样,是坐烦了找地方休息去了。
而是因为廖老爷子心急,催着下人早早地赶车过来,到的时候正赶上何怀生吃晌午饭,于是就没有再回到花厅,而是留在旁边的跨院陪着老爷子说话。
廖老爷子惦记着夏月初,倒不是怕她技不如人,而是担心这所谓的比试里头暗藏猫腻。
他这一把年纪了,在宫里做了几十年,什么腌臜事儿没见过没听过。
但是他巴巴儿地提前来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好不容易遇到个好苗子,却又没办法划拉道自己手底下,还一心想要护着点儿……
这话若是说出去,他又觉得自己老脸似乎有点儿挂不住。
廖老爷子没说什么,何怀生却两眼放光地说:“师父,这次厨艺比试,我可是遇到个好苗子,不但基本功扎实,而且脑子灵活,做菜颇有大家气派,味道上也有几分自己的风骨……难怪您说让我有空多出来走走,见识见识,我以前总是不当回事,这次出来可真是开了眼,觉得自己不服老是不行了……”
廖老爷子听得来气,一拐棍打过去道:“滚犊子,你都服老了,那我成啥了?”
何怀生知道自己师父的脾气,笑着躲开道:“您不是一直想收个关门弟子么,我先不跟您说她是谁,晚上试吃的时候若是您能选中她,就说明你俩有师徒的缘分!”
廖老爷子脑子里想着夏月初的事儿,对徒弟的话听得就不那么全,只听着他夸个什么人,还想给自己当关门弟子。
“哼!”廖老爷子冷哼一声,心道再好能好过夏月初那丫头去,“你看好有啥用,我可未必看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