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友从顾长冬身后的屏风后走出来,皱眉看向夏月初消失的方向,一言不发。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有人说他会谁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他怕是要觉得对方是失心疯了。
但是这一切,偏偏就发生了,而且他也亲口吃过夏月初做的“掌上明珠”,说不服气那绝对是在自欺欺人。
不过这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孔林光宁可冒着败坏名声的风险也要去偷那本菜谱。
杨世友转身在下首处坐下,早有仆人上来收拾了喝过的茶碗,又上了新茶给他。
他端起茶碗,下意识地用碗盖撇着茶沫,沉吟片刻道:“顾头儿,您如今该信我了吧?夏娘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又是从山沟里出来的,她打哪儿学来这么多本事?不是我说,放眼整个东北四府,这个年纪的后生晚辈,能跟您聊到这个程度的,怕是也屈指可数吧?”
“何止是屈指可数,怕是一个都找不出来的。”顾长冬的面色有些难看。
东海府的这个厨头的位置,他已经占了三十余年了,按理说都已经到了这把年纪,早该退位让贤了,但是他却还必须要一直把着不放,对此有意见的大有人在。
尤其是年前的厨艺比试,他身为东海府的厨头,竟然连出面都没能出面,不要说下面的四个长老,就连其他厨师在背后也是颇有意见,背地里说什么话的都有。
这些他自己心里也都明白,但是无奈顾家这几代人里,竟然连一个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人都没有。
为了能让顾家的乐元楼维持下去,不被其他酒楼挤垮,他不得不觍着老脸,继续在这个位置上耗着,就是为了能在小辈中拉拔起来一个撑得起门面的人。
但是眼看着自己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他盼望的接班人却始终没有培养出来。
第四代里唯一好一些的,也就顾旭伟了,所以从十岁就被他带在身边教导,但是如今已经二十多岁,对厨艺的热情倒是不输旁人,但在天赋上终究还是不够。
虽然说在做厨师这一行里,也是勤能补拙的,但成就却也只能限于中等水平,无法再更进一步。
能够踏入一流之列的,都必须是既有天赋又勤奋刻苦的人。
当初孔林光偷菜谱一事,顾长冬是知道的,杨世友甚至还求到过顾家门下。
但是为了孔林光而消耗自己的关系门路从官府捞人,顾长冬上虽然老了,但还没有傻。
当时他身体不好,对这件事也没有过多关注,只觉得孔林光好歹在府城也是数得上一号的人物,怎么偏生这么目光短浅,连个县城小酒楼的菜谱都要觊觎。
直到如今,夏月初以破竹之势在府城也杀出一条血路来的时候,他才切切实实有些动心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厨艺高手,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不可能,那么一切玄机肯定就在那本菜谱之中了。
杨世友在旁察言观色,知道顾长冬肯定是动心了。
顾家后继无人的事儿,早已经是府城中公开的秘密,只不过都不好在他面前明说罢了。
“顾叔。”杨世友故意用了个更加亲切的称呼,“林光那小子不争气,被人抓了个正着,我当时鬼迷心窍还一心想要捞他出来,是我不对。但是这次厨艺比试上,又被她这样压过去了,我心里头着实不服啊!咱们厨行素来讲究论资排辈,她一个女流之辈,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杀进来,我担心整个东海府都要被她搅个天翻地覆啊!”
顾长冬神色不变,沉声道:“你下去传我的话,就说初味轩若是上门送请柬,不要给脸色,好声好气地收下,等她开张那天,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先给她点教训吃吃,别以为府城只是比永榆县大一些,这里头的水,淹死她都绰绰有余。”
杨世友闻言一喜,知道顾长冬这是打定主意要对付夏月初了,开张这天不过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以后如何,就要看她识不识时务了。
至于等以后把夏月初的菜谱弄到手,自己能不能分得一杯羹,他如今也并不是很在意了。
他如今已经这一把年纪了,只要能在死前看见夏月初混不下去,也算出了自己心头这口憋了这么久的恶气。
杨世友起身笑着拱手道:“果然还是顾叔有办法,我这就去帮您传话。”
……
夏月初这里却根本不知道,她以为的慈祥老者,竟然也跟杨世友一样,觊觎着自己的菜谱,只不过对方段数比杨世友更高一些。
最近店里的装潢有薛壮和秦铮盯着,夏月初便忙着培训新人,好在有从永榆县带来的几个人帮忙,所以她倒也不用太过费心。
夏月初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拟定府城初味轩的菜牌子,并且将这些菜的做法教给陶波,下面的厨师还是要他去带的。
闫文远介绍的人果然不错,装潢的进度很快,质量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按照薛壮对工期的估算,估计能在开业吉日之前五六天就可以完工。
待店内装潢好之后,初味轩分店开张的请柬便也发到了府城各处。
因为有了闫文远的提点,所以无论是已经退隐的老前辈,还是如今各大酒楼的掌勺掌柜,只要档次够得上的,无一遗漏地都收到了请柬。
韩双林回来之后十分兴奋地说:“夏娘子,你年前在厨艺比试上拔得头筹,身份果然就是不一样了,我去送请柬的几家都客气得很,又是让座又是倒茶的,还一个劲儿地说到时候一定会来捧场。”
这话他说得眉飞色舞,夏月初听在耳中却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厨艺比试获胜的确能够扬名,但是那大部分还是指在百姓当众。
而且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
虽然不可能所有同行都是这样,但若全都热情接待,好像也不太现实。
自己又不是大金锭子,哪儿能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