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这话一出,屋里瞬间一片沉寂。
这话长公主说得,其他人却应不得,即便是驸马孔家鸣,若是夫妻俩关起门来说说倒也罢了,此时有一屋子的人在,他也不好开口接话。
好在长公主也只没指望谁接茬儿,朝下面扫视了一圈,见都是年轻人,忍不住问:“哪位是大厨啊?”
“民妇夏月初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见状微微蹙眉,虽然来之前就听说大厨十分年轻,但是这也太年轻了吧?
她上下打量着夏月初,看着还不到二十岁,放在御膳房,也只是刚刚出师的年纪,根本连给主子做菜的资格都不够。
长公主原本就淡淡的兴致,看到夏月初之后更是彻底没了,心道就当是陪着驸马算了,最近自己脾气不好,让他也受了不少委屈。
于是她便挥挥手道:“行了,去准备吧,一个时辰之后开饭,本宫先去歇会儿。”
孔家鸣陪着公主去了后院休息,其他人都悄悄地跟着薛壮退了出去,夏月初换了衣裳,系上襻膊和围裙,便开始在后厨忙活起来。
因为此番吃饭的只有两个人,所以虽然依旧是四凉八热十二个菜,但量都很小。
夏月初之前特意找人做了一套十分好看的梅花餐具。
无论是汤碗还是盘子,都是宽沿儿浅底儿,沿儿上还点缀着朵朵红梅,看着好看又大方,但实际却装不下多少东西,今个儿拿出来用刚刚好。
一个时辰过去之后,有侍女过来传话,说可以开始上菜了,夏月初便叫人将已经摆好盘的四道凉菜端上去。
“酥烤鲫鱼。”
“拆骨鹅掌。”
两盘凉菜被摆上了桌。
别看这两道凉菜名字都这样直白,看着好像十分家常简单。
但其实今天要上桌的四道凉菜,这些都是夏月初前世“开国第一宴”中,八大凉菜其中的四道。
能上得“开国第一宴”的菜,都是从八大菜系无数道菜中脱颖而出,再经过多次的调整和锤炼,最后才呈现给各国来宾的。
这一道道菜看似简单做好却不易,是当真见本事的菜。
许多人对鲫鱼的印象都是刺多味腥,但是鲫鱼一旦做好了,其实又美味又滋补。
酥烤鲫鱼其实是一道淮扬菜,最好是用淮阴那边的野生鲜活鲫鱼,但是现在夏月初连有没有淮阴这个地方都不知道。
不过好在保定府本地的野生鲫鱼品相也十分不错。
这道菜虽然叫做酥烤鲫鱼,但其实是先炸再入砂锅焖煮而成的。
一共两条鲫鱼,都是一捺多长,身上还铺着葱姜丝、酱仔姜和酱瓜丝。
吃起来毫无腥味,骨酥肉鲜,咸辣中还带着微甜。
孔家鸣素来爱吃鱼,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还亲自剔下一块腹部的肉,除去鱼刺蘸上汤汁,上面还特意铺上几丝仔姜和酱瓜,递给公主让她尝尝。
长公主吃东西,其实更偏好那些有些难拆解的,什么刺多的,骨头多的,她都十分喜欢。
但是身为公主,吃东西也要讲究仪态,所以在外都尽量不碰这些。
今天只是夫妻俩出来散心,周围跟着的也都是家里的下人,所以孔家鸣特意叫人提前来给上膳堂送信,所以今日的凉菜里,才多了一道拆骨鹅掌。
不然按照大齐的风俗,宴席上菜讲究完整,什么一盘兔头、一盘鹅掌,都是不能单独上菜的。
长公主果然对这道菜十分感兴趣,她平时就爱吃个翅膀、爪子这类地方,但说实话,吃起来着实不雅。
她跟驸马夫妻多年,到现在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吃这些东西,实在馋了就自己关起门来吃几个过过瘾。
所以刚才上菜的时候,她听到菜名就格外关注起来。
虽然鹅掌跟鸡爪或是鸭掌比起来,更加宽大,肉厚,但是想要做到完美的拆骨,尤其是骨拆而不烂,也是十分考验厨师手艺的。
夏月初的刀工自然没的说,她都能将鱼头完美地脱骨出来,更何况是比鱼头更有韧劲儿的鹅掌。
正面看起来就是一片完整的掌蹼,翻过来才能看到背面呈扇形的刀口,骨头全部被剔除干净,虽然少了些自己啃食的乐趣,但是鹅掌吃起来韧劲儿十足,胶质满满,料汁酸甜可口,长公主尝了一个之后就停不下筷子了。
一盘的量本来就不多,不一会儿就被她一个人给吃光了。
长公主伸筷子再要去夹的时候,发现盘子里只剩下一点料汁了,顿时有些尴尬地想起驸马还没尝这道菜。
姜瑞禾带人进屋来上菜,其实两次上菜之间的间隔并不久,只是因为后面有一道凉菜需要当场现浇汁,所以才稍微迟了那么一会儿。
没想到进来就看见其中一道凉菜已经吃光了,忙告知凉菜都还可以续盘。
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点头让人再装一盘上来。
后面上的两道凉菜分别是香麻海蜇和腐乳醉虾。
需要现场浇汁展示的,便是这道腐乳醉虾了。
端上桌的盘子下面还镇着冰雕,虾在盘子里还都是活蹦乱跳的。
做醉虾的大虾选用的是杭州府那边的青虾,个头不大但是肉质极好,特别适合做醉虾。
只见姜瑞禾将一碗调配好的腐乳汁浇下去,原本还活跃不已的青虾一个个就像是喝醉了一样,很快就蜷缩起身子。
青色的虾身也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娇羞地卧在盘中,等待着食客的挑选。
长公主和孔家鸣都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凉菜,简直像是在变戏法一样。
但是对于生虾,长公主还是有点儿担心的,犹豫了半晌将目光投向孔家鸣。
孔家鸣自然不能让长公主失望,率先夹起一个,剥了皮丢入口中。
青虾个头不大所以容易入味,酒味混着腐乳的淡淡味道充斥口中,紧随其后的才是虾本身的脆爽。
孔家鸣一只虾吃完,眼睛都亮起来了,赶紧剥了一只递给长公主道:“公主尝尝,这个夏娘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