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葱油的味道挺独特啊!”殷熠虽然没从蜇头上尝出什么腥味来,但是心理上的排斥还在,所以并未再吃蜇头,而是夹了一筷子下面垫的嫩白菜芯儿,细细品着调味。
“是啊,这葱油是月初自个儿做的,做法还挺麻烦的,偏又不能存放太久,所以做出来也只是自家炒菜和拌菜用,连店里都没用过。”薛壮笑得一脸骄傲的模样,“光是底油就是用好几种油按比例混合的,然后小火加热,才开始一种一种地往里面放香料,捞出一种再放下一种,等香料的味道都逐步渗透到油里,最后才下葱叶,还必须要章丘大葱,麻烦得很呢!每次做出来一小坛,搁在家里也就用一个月的样子。今个儿是家宴,她才舍得拿出来用。”
“做饭果然是个精细活儿。”殷熠感慨道,“也难得弟妹这样兰质蕙心,这许多的配比和顺序,怕是要经过不知多少次的尝试才能确定出这般完美的味道。”
三个人正说着话,房门被推开,后厨又来上菜。
“姜汁层层脆。”
盘中摆着切成片的“层层脆”,红白相间,上面浇着汁,点缀着嫩黄色的姜末。
虽然看着有些眼馋,但是一时间看不出是什么材料,所以蒋氏没有贸然动筷子。
只听在房里帮着布菜的姜瑞禾道:“这道层层脆是用猪耳制成的,把卤好的猪耳层层叠起来压密实了,扣出来再切片,所以切面才会这样红白相见、层层分明。
“上面的浇汁是特质的姜汁调料,我们夏娘子说,如今天气冷了,一味地吃凉菜容易贪凉伤胃,配着用些姜汁好吃又暖胃。”
“这样说来感觉跟镇江那边的肴肉有些相似。”蒋氏了解地点点头,“你家娘子还真是细心啊!”
层层脆吃在嘴里咯吱有声,白色的软骨脆美,红色的肉皮儿粑软入味,口感十分独特。
而更独特的是盘中浇的调料。
姜汁调味的菜品蒋氏以前也吃过,但是大部分吃起来都是满口辛辣的姜味,甚至遮盖了其他食材的味道,着实令人不喜。
但是这道菜的料汁,姜味浓郁却柔和不辛辣,跟卤过的猪耳朵味道相辅相成,完全没有喧宾夺主。
蒋氏当年生孩子的时候落下过病根儿,不敢贪凉,这道凉菜用姜汁调味,吃起来清爽可口,落肚又不觉寒冷,反倒吃得胃里热乎乎的,便忍不住多用了几口。
殷熠和薛壮也就着凉菜开始喝酒,今天没有外人,也没人灌酒劝酒,两个人边吃菜边品酒,很是惬意。
封七拎着食盒进来上菜。
“东家,这道辣子煨鱿鱼丝,夏娘子特意做了给你们下酒的。”
他说着打开食盒,取出菜放在桌上,一股麻辣焦香的味儿就飘出来,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嗅觉。
蒋氏喜食清淡,对辣的东西不太感兴趣。
薛壮看到才却立刻喜笑颜开,冲殷熠道:“这道菜用来下酒极佳,只是做法复杂,得提前一两天就开始准备,所以月初总是懒得给我做,今天可算是借着殷大哥的光了。”
鱿鱼也是海产,殷熠其实也是不吃的,但是有了之前海蜇的先例之后,他还是颇为好奇的。
而且这道菜看起来红彤彤的,味浓料重,说不定可以压下那种让他厌恶的海腥味儿。
姜瑞禾趁机介绍道:“这道菜光是处理和泡发鱿鱼就要用一天的时间,将泡发好的鱿鱼切丝之后,还要反复地煮沸泡水,重复好几次之后才能捞出来备用。
之后加入猪肉、鸡腿肉、火腿这些配菜,用绍酒了烹之,加鸡汤烧之,小火慢煨一个时辰之后加入鱿鱼丝,再煨一个时辰才可出锅。”
殷熠闻言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细嚼,鱿鱼丝被煨焦嫩盘曲,嚼起来柔韧筋道,丝毫没有腥味。
猪肉和鸡腿肉肉质醇厚,在嘴里的食感特别丰富,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咀嚼品味。
同为好酒之人,殷熠瞬间就明白了薛壮之前那话的意思,这道菜的确很容易勾起人想喝酒的欲|望。
“若是在衙门里忙了一天回家,温上一壶好酒,来上这么一盘菜,坐在桌边自饮自酌,一天的乏都解了!”
蒋氏闻言也看向煨鱿鱼丝,笑着说:“看来妾身得求弟妹把这道菜的做法传授给我了。”
“回头我写好菜谱,叫人给嫂子送过去。”夏月初说着话推门而入,她已经换好了衣裳,王桦和沈莹跟在她身后,捧着食盒进来上菜。
夏月初坐在薛壮身边,直接介绍道:“素炒苋菜、白灼芥兰,听夫君说嫂子从小是在扬州长大的,想必应该喜欢吃得清淡一些,若是我猜错了,还望嫂子莫要见怪。”
蒋氏的确喜欢清淡,尤其最近吃多了大鱼大肉,此时看到这么新鲜的绿色蔬菜,眼睛都发直了。
“这都快入冬了,居然还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蔬菜?即便是南方那边地里怕是也已经没有菜了吧?”蒋氏就近夹了一筷子芥蓝。
白灼芥蓝其实是道粤菜,讲究清淡嫩爽。
很多人误以为白灼就是下沸水中煮一下捞出来就行,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白灼对火候和时间的把握都有很高的要求,甚至连后面将调好的料汁浇在菜上所产生的热量也要计入其中,要避免焯烫过渡而损失青菜清爽鲜脆的味道和口感。
蒋氏吃了一口更惊讶了,原以为这菜只是刚从南方运来的,只是模样看着翠绿,口感和味道肯定会大打折扣。
但是这菜无论是口感还是其中鲜嫩的汁水,简直是从方方面面展示着自己的新鲜。
蒋氏吃得停不下来,自己都没察觉就已经吃了好几口。
芥兰本来就是平铺在琉璃盘上再浇上料汁的,被她接连夹走几根,瞬间出现很大一片缺口,十分显眼。
殷熠抬手掩口,轻咳了一声以做提醒。
蒋氏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满脸涨红地收回刚想再往盘子里伸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