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二爷是不是猜到了,要来杀我?”远远看着戚骁臣的黑脸,月练拉着苏梨的胳膊哆嗦起来。
苏梨严重怀疑戚骁臣确有这个心思,戚骁臣不敢动她,还不敢教训直接侵犯他的丫鬟?
急中生智,苏梨给月练指了一条明路:“快跑,去求世子爷做主!”
月练一愣,世子爷戚凌云?
苏梨急道:“不想死就快去,你看我像能挡住二爷的样子吗?”
她一点都不像!戚骁臣一手就能攥着她的脖子拎小鸡似的将她拎起来!
月练反应过来了,拔腿朝竹林小院跑去。
戚骁臣要打的就是月练,见月练跑了,戚骁臣一边加快速度一边质问苏梨:“她要去哪?”
苏梨反问他:“二爷气势冲冲想做什么?月练早就倾慕你了,你舍身下水救她,她太过感动情难自禁才亲了你,二爷不能因为表妹伤心便打人吧?”
戚骁臣是武力型将军,嘴皮子功夫不如苏梨,听她振振有词戚骁臣更烦,索性不争辩,只管去追月练。
月练为逃命跑得飞快,戚骁臣天生跑得快,苏梨小跑着跟着,边跑边劝戚骁臣息怒。
三人一条线跑了一会儿,当竹林小院出现在眼前,戚骁臣忽然明白了月练的意图。
整个侯府,除了关西侯戚劲,戚凌云是唯一可以管教戚骁臣的人。
戚骁臣小时候一直将大哥戚凌云当成比较对象,他既崇拜戚凌云,也渴望有一天超过戚凌云,五年前战场之上,戚凌云突然受伤弄残了腿,从此一蹶不振自封于竹林小院,戚骁臣心里的那个目标一下子就倒塌了。
戚凌云是戚骁臣的亲大哥,戚凌云如雄鹰断了羽翼,戚骁臣心里也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了。因为每当戚骁臣出现在人前,立功也好扬名也好,总有人会指着他惋惜,说大哥才是父亲最优秀的儿子,如果不是腿残了,又怎会让他这个弟弟独领风骚?
戚骁臣恨这些闲话!
就因为这个,戚骁臣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治好戚凌云的腿,他好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战胜大哥摆脱大哥的光芒。就因为这个,戚骁臣对戚凌云受伤的同情渐渐变成了怨恨,怨恨戚凌云当年为何不再谨慎一些,怨恨戚凌云再也不给他机会堂堂正正地超越他!
戚骁臣越不想见戚凌云,他就越恨想去求戚凌云做主的月练!
戚骁臣跑得多快啊,在月练距离竹林小院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时抓住了月练,他扭过月练的肩膀,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他力气盖世,一耳光直接扇晕了月练,可怜的月练,残花一样倒在地上,白裙委地。
戚骁臣看着月练高高肿起的脸,这口闷气终于出完了,他拍拍手,转身。
苏梨还没有追上来,她都没看见戚骁臣打人的这一幕。
等苏梨一路小跑兼快走来到月练身边,戚骁臣早不见了人影。
瞧见月练的惨状,苏梨都有一丝丝不忍了,然而记起月练推宋漪兰下水时的心狠手辣,苏梨立即变得心如止水。是月练先加害宋漪兰的,苏梨才要报复她,是月练自己想爬戚骁臣的床,苏梨才顺水推舟成全她,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归根结底还是月练太贪心。
苏梨推了推月练,月练一动不动,苏梨去探月练的鼻息,幸好人还活着。
苏梨看着月练的衣裳,想象宋漪兰淹死水中被人打捞上来的情形,苏梨心里一酸,眼泪不断地涌了出来。兰花姐姐多好的一个人,只因遇到一个不懂欣赏她的粗野武将,便落得这般下场。
眼泪越来越多,苏梨也不去擦,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苏梨来到了竹林小院前,哭着敲门。
飞泉从里面走了出来,打开门,看到哭得满脸泪痕的二夫人,飞泉心头突然一跳。
世子爷喜欢梨花,最喜带雨的梨花,每逢春雨霏霏,世子爷都会去溪边赏梨。
眼前的二夫人,泪光点点雪腮挂泪,竟如梨花带雨,看得他都为之难过。
“二夫人,您这是?”飞泉不知所措地问。
苏梨哭着道:“二爷欺负人,我要见世子爷。”
飞泉差点就想直接请她进去了,瞥见死角长风的身影,飞泉才让她稍等。
关上门后,飞泉低声问长风:“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长风方才在竹林也只看到戚骁臣死追一个丫鬟并将丫鬟扇昏在地,如今看来,那丫鬟是二夫人的丫鬟。
他如实道来,飞泉点点头,进去禀报世子爷。
戚凌云皱眉。
飞泉忍不住替门外伤心苦等的二夫人说话:“爷,侯爷不在,这事二夫人只能求您做主了。”
戚凌云看他一眼,道:“推我出去。”
飞泉立即绕到他的轮椅后,推他去了院子。
木门再次打开,苏梨抬起头,终于看到了令宋漪兰印象模糊的戚凌云,男人穿了一袭白色锦袍,剑眉凤眸,本是与戚骁臣同类的英气逼人的容貌,但戚凌云的肤色呈现出一种现代宅男的苍白,使得他身上的锐气大减,反倒有几分隐世高人的清冷。
戚凌云淡淡地看向苏梨。
苏梨用帕子擦掉腮上的泪珠,低头哭诉道:“大哥,二爷欺人太甚,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大哥做主。”说完,苏梨按照她的剧本将木桥上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我早知道二爷与表妹有情,可今日月练为了救表姑娘落水明明有功,二爷再气月练,也不能将人往死里打啊,月练是我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她老子娘都在京郊住着,二爷真打死月练,我如何向她家人交代?”
她抽抽搭搭的,戚凌云面无表情地听完,吩咐长风去带月练。
长风去的快回的快,将昏迷的月练放到地上,便退回戚凌云身后。
此时月练的脸比刚刚更肿了。
戚凌云注意到了月练身上的白裙,那质地绝非一个丫鬟该用的。
戚凌云犀利地道:“此婢穿成这样,不合规矩。”
苏梨不慌不忙:“表妹人在孝中,二爷邀请我们同去游园,我体谅表妹,故穿了白裙。月练只有四套春衣,青色的那身洗了还没干,剩下全是鲜艳的颜色,我便赏了她一套。不过大哥教训的是,我以后不会再坏规矩了。”
虽然是强词夺理,却也解释的过去,没有留明显的破绽给戚凌云。
戚凌云已经猜到,这件事只是弟妹与表妹之间的争宠。
弟妹有她的算计,但如果不是二弟偏宠表妹、表妹还没进门便冷落弟妹,弟妹也不会这般。
“去叫二爷过来。”戚凌云吩咐长风。
长风领命出发了。
苏梨感激地对戚凌云道:“多谢大哥替我做主。”
戚凌云并不给她留情面:“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弟妹真若在意二爷,当用诚意打动二爷,否则只会将二爷越推越远。似今日之事,我只管一次,再有下次,弟妹找我也无用。”
苏梨:……
这位世子爷还真是犀利啊,将她的算计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遇上聪明人,继续装纯只会让人厌烦,苏梨干脆推开天窗说亮话,嘟起嘴道:“大哥误会了,二爷与表妹情深似海,我早歇了打动二爷的心,是他们太欺负人,想要逛园子还非要叫上我,你情我浓恶心我,我气不过,才给他们使了个小绊子。”
飞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二夫人居然是这么想的?
戚凌云挑了挑眉,他猜到弟妹在算计,却没有猜对动机。
他重新审视对面的白裙女子。
苏梨指指昏迷的月练,继续说实话:“她喜欢二爷,早想伺候二爷了,我才安排她配合,但二爷也太狠了,哪有这么偏心的?我这个正室还在边上看着,他只管去追表妹,回头还往死了打我的丫鬟,大哥若不帮我主持公道,这侯府我住着也没意思,不如叫二爷写封和离书,我回我的家,他哄他的表妹,互不相干。”
她气呼呼的,眼睛亮亮的,一看就是真的想和离,而非随便说说。
戚凌云垂下眼帘。
二弟和离不和离与他无关,但婚事是父亲亲自撮合的,要离也得等父亲回来商议,他无法做主。
“婚姻非儿戏,我会劝二爷改过自新,弟妹切勿冲动。”戚凌云淡淡地道。
苏梨哼了哼,勉强道:“好吧,看在大哥的份上,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戚凌云:弟妹想和离成全你与表妹,二弟可高兴?
戚骁臣:你能保证父亲不打我吗?
戚凌云:不能。
戚骁臣:那我高兴个屁!
第8章
戚骁臣才把湿透的衣服换下去,长风就来传达世子爷的意思了,请二爷过去与二夫人对质。
戚骁臣顿觉脑门一热,行啊,怪不得月练那么胆大敢去找大哥,原来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戚骁臣沉着脸来到了竹林小院。
苏梨与戚凌云已经转移到了竹林小院的厅堂,飞泉替二人倒上茶水,如果不是月练跪在苏梨身边有一声没一声地抽搭着,苏梨都想趁机与戚凌云聊聊人生理想。
长风脚步飞快,戚骁臣龙行虎步,两人很快就过来了。
戚凌云放下茶碗,看向一侧的苏梨。
苏梨坐姿挺直,丝毫没有起来迎接自己的夫君的意思。
宋漪兰在京城颇有才名,见过她的人都赞她人雅如兰,戚凌云也在她进门第二天敬茶时见过她一次,确实名不虚传,但眼前的弟妹,姣好的脸庞带着一丝倨傲与愠怒,与兰花毫不沾边,更像一只竖起全身的刺,随时准备与天敌对战的小刺猬。
察觉到他的视线,苏梨疑惑地看了过来。
戚凌云毫无痕迹地转移目光。
苏梨也继续看来势汹汹的戚骁臣去了。
戚骁臣进门后,朝轮椅上的兄长点点头,随即冷着脸训斥苏梨:“大哥清静惯了,你来扰他做什么?不懂规矩。”
别说,一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武将,凶起人来一般闺中女子都抵挡不住。
月练低着头瑟瑟发抖。
苏梨丝毫不惧,讽刺戚骁臣道:“二爷手劲儿大,差点打死我的丫鬟,我一个弱女子不敢找二爷评理,只好来求大哥替我做主。”
吓唬人不管用,戚骁臣瞪她一眼,朝戚凌云解释道:“大哥休听她胡言乱语,她今日故意让她的丫鬟穿的与表妹一样羞辱表妹,又误导我以为表妹落水下去救人,一计套一计,我奈何不了她,还不能教训这胆大包天的丫鬟?”
戚凌云神色淡然,问他:“月练落水,你自己没看清楚下去救她,她何错之有?”
她当然有错,戚骁臣下意识地道:“贱婢趁我不备,亲……”
说到一半,戚骁臣突然察觉这个表述会显得他很窝囊,便换了一下:“贱婢趁我不备,在水中做出轻浮浪荡之举,成何体统。”
戚凌云垂眸,这个苏梨已经解释过,说她为了报复二弟与表妹的联手欺人,安排月练亲了二弟一口。
一个大男人,被丫鬟亲一口又不吃亏,二弟定是因为月练的行为叫表妹伤心了,才气不过扇晕了月练。可他作为丈夫,为了私定终身的表妹公然殴打明媒正娶的妻子的陪嫁丫鬟,难道还指望妻子忍气吞声?
“你随我来。”戚凌云看向一旁的侧室,飞泉立即推动轮椅过去了。
戚骁臣黑着脸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