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密林里,不知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无尽的黑暗里谁也不敢燃起一丝光亮,白绾绾牵着音希的手一直顺着一个方向走着。尽管环境伸手不见五指,可音希却总有办法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自己的保护范畴里。
瘴气越往西就越浓厚,可是原先的入口肯定已经有人蹲守着了,他们只能走西南边那个直通村落后面的路。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那些常年被瘴气感染而异变的走兽在黑暗里睁着绿幽幽的眼睛,像是挂在树丛里的小夜灯一样。音希身上随身带着驱散药包,所以它们倒是不敢冲上来。白绾绾走着走着脑子里画面突然一花,双眼的影像全部变成了一片纯白。因着恶心头晕,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阿绾累了吗?师父抱着你好不好。”
身侧传来青年关怀的声音,白绾绾下意识的看过去眼前却依旧是一片空洞的纯白,她虚晃着往前摸了俩下,因着脚下站不稳直接扑进了那个带着药香的怀里。
音希蹲了下来,一只冰凉的手温柔的抚着她额头的软发:“阿绾?”
从被抚摸过的额头眉心中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裂开了一般。一瞬间白绾绾疼得脸色惨白浑身都是冷汗,她甚至连呼唤001的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大口喘着气。这种痛苦比之上一个世界同人打架受伤要更剧烈数千倍,简直就像是整个人被人拿斧头从头顶上劈开了一般。不过一会儿,黑暗里,白绾绾便掐得自己手掌上都是血,当剧烈的疼痛一阵阵的泛起的时候她甚至没忍住哭哼出了声。
“阿绾?!”这次青年清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白绾绾感觉那双冰冷的手在黑暗里将她从脸到腰摩挲了一遍,又不知所措的停在她侧脸上:“阿绾,怎么了?”
就是疼啊,如果能知道浑身的器官被人强行摘掉捏碎的痛苦,白绾绾想定与现在无异。额头烫得像是被熔岩腐蚀一般,白绾绾抬手摸自己的额头,却在之前眉间点的那点朱砂的位置摸到了…一个圆圆的角。
??!白绾绾震惊。
音希也顺着她的手摸到了她的额头,他如何辨别不出眼前哭得哼哼唧唧的人身上的血腥味,满心的焦急与无措在摸到那个尖尖的小角的时候也怔住。音希松开手,复而放轻力度又摸了上去:“是这里疼吗?”
实际上师徒俩现在应该双双自闭一会儿,为什么她头上会长角这件事本来就很诡异阿喂!
此时那个角因着刚长出来摸上去还是软软的,然而白绾绾心里并不好受,那种痛苦又换了个方式再次袭来。
在白绾绾感觉自己都已经看见人生的走马灯的时候,原本滚烫的额头却突然贴上了柔软而冰冷的东西,白绾绾伸手往上摸只摸到了音希的下巴。
“师…父?”
银发青年紧皱着眉,还略显苍白的唇瓣此刻轻轻的抵在怀里小人儿的额头上像是安慰一般:“抱歉,是为师太无能了,若是吾能将医脉再学得精炼些,也不至于在族内如此被动难堪。”
“怎么会…师父是很厉害的人啊…阿绾不喜欢学医,只喜欢师父……”白绾绾在黑暗里睁大眼睛,从音希身上散发的温柔让养得娇娇气气的她情不自禁的想拢靠。
“还疼吗?”青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从她头顶传来,他将她整个人笼在怀里,伸手拂开她被汗湿的软发,唇瓣细细的在她额上落下轻轻的吻:“阿绾乖,等出去之后为师给你熬药,喝了就会好了。”
白绾绾原本烦躁的心此刻平静得诡异,在任何东西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她竟然感觉到了浓浓的安全感。
白绾绾伸手回抱着音希,将自己倚在他怀里,之前跳得飞速的心跳才慢慢平稳下来。音希将她掐得血肉模糊的小手摊在自己的手掌里轻柔的摩挲着她的手腕。不知是不是白绾绾的错觉,她甚至感觉他的手指都是颤着的。
长久复杂的内心,突然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情绪,在那一刻白绾绾甚至忘记了这只是一个任务副本也忘了面前这个真心心疼她的人只是一个可攻略的数据目标。
等她发觉自己眼睛已经重新恢复视力能看见眼前的人的时候,心里却多了一丝不明不白的嫉妒感。嫉妒什么呢?音希只是一个世界的角色,而他将重复的迎来许许多多的攻略者。可是在白绾绾心里,他只是她一个人的师父,就连想到以前或许也有其他攻略者也被他这么温柔疼爱过便觉得心里极其难受。
等她离开后,这个神仙一样的师父会按照剧情,重新拥有其他的徒弟。一想到这里白绾绾就不由得攥紧了音希的衣袖,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
“阿绾?”
“师父…你说,只收我一个徒弟的是吗?”
青年淡淡笑开:“对啊,只要你一个。”
莫名其妙的,眼泪顺着金色的眸子滑落在他的衣服上染上濡湿,白绾绾小声回应:“那就够了。”
“嗯?”
只要现在,全心全意待她的师父说,只要我一个,那我就满足了。
音希像是感觉到白绾绾情绪不对劲,将她的脸儿从怀里挖出来,用指腹仔细拭去脸上的泪珠这才揉了揉她的发:“累了吗,阿绾睡吧,等睡醒师父就带你出去了。”
许是之前剧烈疼痛造成的眩晕,又或者是他的声音太过使人沉醉,白绾绾恍恍惚惚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可趴着的肩头却让她睡得十分安心。
谁也没有察觉,在永恒的漆黑里青年不但抱走了怀里的小姑娘,还带走了一管变异野兽的血液。
白绾绾不知音希是如何跟众人交托解释的,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七天后了。彼时她躺在床上怀里揣着001,一卷纱布从她额头上复上将她眉心那个尖角包裹在了里面。
她没在自己房间里,而在音希的卧室里。因着头上那个尖尖角总是不定时的隐隐作痛,每次几乎都疼掉她半条命,音希也不敢放任她一个人待着。只是这件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任何外人,所有出现在神身上的异数对于众人来说都能引起恐慌。
以前总跑过来找音希献殷勤的轻灵也好久没有来过了,白绾绾逐渐过上吃了睡睡了吃的郁闷日子。等她感觉自己快瘫痪在床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巫医大人?您在家吗。”轻灵的声音格外婉转,像是一只快乐的百灵鸟一般。见屋子里没人回应,她这才大着胆子推开了房门。等看见床上躺着的是白绾绾之后,轻灵原本红彤彤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去:“怎么是你,巫医大人呢?”
白绾绾翻了个白眼:“我师父采药去了,您有何贵干。”
轻灵原本不想跟白绾绾讲话,可是这个许久未曾露面的“巫神大人”此刻看上去却很虚弱,额头上包着厚厚一层纱布像是受了伤的样子,轻灵忍不住的勾起唇:“怎么了巫神大人,您受伤啦?”
她的眼里分明是幸灾乐祸,见白绾绾不想鸟她她还干脆直接走上去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白绾绾:“这一定是报应,谁叫你总是霸占着巫医大人不放。”
呵,白绾绾拿起床头音希以前经常给她读的故事册看都不看轻灵一眼,轻灵年纪小显然耐不住性子,趁白绾绾不注意伸手就要去拽她头上的绷带。恰恰这时候白绾绾头疼发作,手里的书本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因为疼痛而蜷缩成一团。轻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门口推门的声音吓了一跳。
音希脸上还挂着汗珠,望着屋内的目光深邃叵测,轻灵忍不住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巫医大人……我刚来她就…”
没等她这句话说完,音希便极其不耐的将她拎了出去。平日里就算不怎么理人可还是会尽量保持优雅风度的巫医大人此刻眯起的眸子泛着鲜红的血丝,连语气都生硬得像是陌生人一般:“下次再看见你过来,那你就没有命能回去了。”
说罢,也不看门外的轻灵脸色如何惨白,音希关上房门便快步走到床边将疼得神志不清的白绾绾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师父回来了,乖阿绾,喝了药就不疼了。”
他这句话是骗她的,他没能找到能治好她的药,尽管他日夜不停的翻遍了所有的医书,也没有找到任何药能让他的阿绾不那么痛苦。音希细长的银眉拧着,看见怀里的人儿疼到昏迷的样子他竟感觉是自己心更痛。
音希抱着她挪上床,将她搂在臂弯里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背:“阿绾睡吧,师父一定会治好你的。”
青年的脸上多了几分病态的偏执,连雪白的眸子看上去都有几分阴郁。
只要能治好你,无论怎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