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擅长绣花。”
沈邦恨自己没个瑶族老婆,不能侃侃而谈,但仍积极发言:“少数民族嘛,都喜欢绣花……要么绣花、要么编织,人家擅长这个。”
沈万古瞥了沈邦一眼:觉得他言之无物,也好,这样,更衬托得自己博学。
他一开口,就全是干货:“说来也怪,你说他们是瑶族吧,他们跟其他那些瑶族又完全不一样,瑶家都是供奉盘王的,但花瑶连盘王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多祭拜古树、山石……叫我说,是当初少数民族划分工作做得太笼统了。”
这个,江炼倒是略有耳闻。
一般来说,都认为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歌里也唱“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但其实当初划分界定的时候,远不止五十六个。
一个群体想被认定为独立民族,得符合很多条件,头一条就是人数,人数必须得达到一定体量——可当初做民族划分工作时,出现了许多文化风俗非常独特、哪都不沾边、但人数只有几百或几千的小部落,这种的,总不能也定成一个民族吧。
这让那些负责划分工作的专家学者都相当头疼,最后,只能先按照地域相近等等原则,能归类挂靠就归类挂靠了。
花瑶估计就是这样,即便连盘王都不知道,也被归进瑶家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存在着大量的“待识别族群”,2010年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时,此类人群就有七十多万,绝大部分集中在贵州那一带。
沈万古又补充:“还有啊,花瑶在湘西地区人不多,撑死一两万,大多住在雪峰山那头,咱们大武陵,有且仅有这一处花瑶寨子。”
说到这儿,他四下看了看:“这儿土不肥水不绿的,而且太靠近深山了,野兽多,搁着古代,其实不算安家的好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偏安在这儿。”
神棍突然冒出一句:“悬胆峰林出来……这是最近的寨子?”
沈邦抢答:“单纯看距离,还是远的,但相对来说,比起别的村寨,那确实是最近的了——要么选在这歇脚呢。”
江炼听出点兴致来,看看周围,觉得好多房子是挺有年头的:“他们在这住多久了?”
沈万古耸耸肩:“那得远了去了,世世代代、祖祖辈辈——这儿本来就很封闭,而且人家花瑶不是拜古树吗,古树在哪扎了根,哪就是家。教你个讨巧的法子,可以四面去看看,最老的古树有多大年纪了,那他们在这就住了有多久了。”
还挺有意思的,江炼笑起来:“就没个族谱记载什么的?”
沈万古说他:“炼小哥,你问这话就外行了,他们没文字的,只有语言,没文字。”
没文字?
神棍脑中忽然噼啪闪过一个小火花,只是那光亮太微弱了,没抓住。
沈邦不甘落后:“何止花瑶啊,苗族也没文字啊,土家族也没文字啊,大部分少数民族,都没文字,据说文化传承,都是靠代代口耳相传。”
“那也不止,”沈万古不放过任何一个彰显自己专业的机会,他指向最近的那个绣花的老太婆,“花瑶把这个叫‘挑花’,这也是文化传承的一种啊,根本没图样,信手就来,不管多复杂,刷刷刷,就绣出来了。绣出树啊、小花小鸟什么的好理解,但有时候绣出来的东西,特抽象,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只有他们的巫傩法师才能看得懂。”
他作总结陈词:“所以说啊,不要小看这些挑花,人家也是文化传承的一种,说不定那些你看不明白的图样里,就包含了他们的历史、传承、信仰、崇拜……”
……
神棍的脑子里嗡嗡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快成形出轮廓了,但一个大喘气,那轮廓又浅淡不见了。
到后来,他已经听不清沈万古在说什么了,只是茫然地盯住那个老太婆挑花的手:她绣了好多年了吧,动作是如此熟练,白色的棉线上下翻飞,几乎糊了影,让人眼花缭乱,也让他那本就不甚明了的脑子,愈发混沌了。
就在这个时候,寨子口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三声,响得又亮又长,神棍浑身一个激灵,被拉回到现实之中。
江炼说了句:“回去吧,要继续赶路了。”
说这话时,有点遗憾。
他还挺想去找找,这寨子附近最老的那棵古树,有多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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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路程,江炼和神棍同车,沾了这位新任莲瓣的光,座位都比之前的宽敞舒服,就是太闷了:神棍也不知道怎么了,进了一趟花瑶寨子,跟丢了魂似的,一直半张着嘴,双眼发直。
车里但凡有人说话,他就阻止:“别说话,我在想事情,安静,安静。”
这还有不安静的吗,一车人都静默,连咳嗽声都是闭着嘴堵回嗓子眼里的,江炼百无聊赖,车开没多久,就阖上眼睛睡了。
可是又睡不好,山路不好走,偶尔一个急停或者颠簸,他又会醒过来。
又一个颠簸时,他睁开眼睛,看到孟千姿和仇碧影在路边,看那架势,是仇碧影把摩托车让给孟千姿开。
重型机车,可不是谁都能驾驭的,江炼有点担心,赶紧凑到车窗边看,哪知车恰好拐弯,只一瞬间,就看不见了。
他倚回座位,笑自己杞人忧天:孟千姿既是七个妈轮流抚养的,在仇碧影身边生活时,多半也玩过机车,不会出什么事的。
……
就这么醒醒睡睡,曲曲绕绕,晚饭时分,终于回到了云梦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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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大拨人下了车,登时把云梦峰所在的那半条街都给塞满了,搬东西的、做调度的、分配房间的、嚷嚷吃饭的,喝五吆六,听得人脑仁都疼。
江炼一下车,就迷失在一大群人及各类胡乱堆放的帐篷设备间了,正没理会处,忽然听到况美盈的声音:“江炼!”
循声看去,况美盈一路小跑、还得不时避人让道,直向着他过来。
瞧她那气色、身形,看来这些日子养得不错。
江炼微笑,心情都明朗了好多,下意识抬手,做好了拥抱一个的准备,哪知况美盈冲到面前,眉头一皱,很嫌弃地又退开一步,说:“你这……野人窝里刚爬出来吗?”
说实在的,这些日子奔波劳碌、下崖攀山,形象确实狼狈,但江炼出发前,也算捯饬过:拿矿泉水洗了脸和脖子,也拿手顺了头发,自觉还算个看得过去的大好青年。
想不到刚见面就被嫌弃了,江炼心内愤愤,但还是忍不住抬起胳膊,吸吸鼻子闻了两下:“我很味儿吗?”
况美盈对他的嫌弃是多方位的,一句话难以尽述,“味儿”这一点还不是最突出的,她决定抓个重点。
她绕着他看了一圈,末了揪起他一边的衣服:“你这衣服后背呢?你这是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