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恼,加上北堂尊越根本不会抱孩子,直把他柔嫩的身子骨托得很不舒服,因此立时蹬腿挥臂,张口呀呀直呼,挣扎着想要离开北堂尊越的怀抱,北堂尊越见状,却是哑然失笑,突然间手上略略一动,直把北堂戎渡抛上了半空,众人见了,不禁魂飞魄散,一大群丫鬟立即跪地,惊呼道:“堡主仔细小公子!”北堂迦更是脸色惊白,身子发软,失声叫道:“渡儿!”
满屋惊惶中,北堂尊越伸手轻轻巧巧地接住了从半空中坠下的婴儿,随后又将其抛了上去,众人眼见他将孩子抛上抛下,却原来是全天下当父亲的人都会做的事情,这才终于渐渐安下心来。不一时,北堂尊越停下了手,看了看已经头昏脑胀的北堂戎渡,饶有兴致地扬唇道:“还敢违逆本座不敢?”北堂戎渡被他抛得眼前发黑,只得有气无力地偎依在他怀里,老老实实地不叫也不动了,心中却暗自腹诽北堂尊越果然是年纪太轻,世上哪有这样做爹的,只怕是换了一般的孩子,早晚要被他挫磨死了。
两人用过饭,北堂尊越却并不在此久坐,不一时,便出了吟花阁,北堂迦看着他离去时的背影,眼眸间似是拢了一抹淡淡的薄烟,有些黯然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贴身的大丫鬟翠屏见状,便拧了一把热毛巾为北堂迦敷脸,宽慰道:“小姐才生了小公子没几日,眼下还在月子里,堡主自然是不好留宿的。”
温热的毛巾令人觉得松弛舒服了许多,北堂迦低低道:“你也不必安慰我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岂能不知道呢,哥哥自从第一次与我……此后,就再也不曾在吟花阁过夜了,也不曾娶了我,给我一个名分。”她心中微微酸楚,随意拢一拢鬓发,道:“哪怕是后来得知我怀了身孕,也不曾见哥哥稍有欢喜,好在只那一回我便怀了渡儿,如今看来,哥哥也还对渡儿可以,既是如此,也就算了,我也不再太多求什么了……只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我到底,还是有些心酸罢了。”北堂戎渡听到此处,这才知道北堂迦原来根本不是北堂尊越明媒正娶过的妻子,甚至不是妾,且又竟是这般不受宠爱,难怪众人只呼‘小姐’,并不以‘夫人’相称,但吟花阁中一应的玩器衣食等供应却还都是极好的,亦无人胆敢小视她,想必是北堂尊越虽与她并不恩爱,但毕竟是无遮堡上一任堡主的养女,自幼养在堡中,多少也与北堂尊越有些情分的缘故,因此北堂尊越虽然在男女之情上对她十分淡薄,却也并没有在其他方面亏待过她……北堂戎渡正暗自想着,就听翠屏劝道:“小姐何必这样妄自菲薄,堡主少年成名,那天性凉薄,无心无意也是出了名的,并不是只对小姐一人如此,天生这般,谁又有什么法子呢?只是小姐如今有了小公子傍身,堡主哪怕是看在孩子面上,也会时常来此,况且任凭堡中再有什么狐媚子,也别妄想能越过小姐去,毕竟北堂家血脉高贵,堡主也不会让随便什么下作东西就怀上了子嗣,等日后小公子长大成人,小姐也就熬出头了。”
北堂迦低头抚摩着婴儿细腻的小脸,柔声道:“以前我一心系在哥哥身上,但如今渡儿才是我的性命,我只要他平安健康长大,其他的,我也不太看重了。”说着,吩咐一个丫鬟道:“把我床尾第一个屉子里的盒子拿来。”旁边翠屏听了,不禁笑道:“小姐还说嘴呢,这不,心里念想的不还是堡主么。”北堂迦轻啐道:“你向来就是个贫舌的。”正说着,丫鬟拿了一只五色鸳鸯盒子过来,北堂迦开了锦盒,就见里面放着一只半成品的面具,用不知道是什么鸟的晶蓝色翎毛制成,拿极细的金丝穿结编攒起来,十分精致好看,旁边还放着一些珠玉琉璃等物。北堂迦将那面具取出,用丝线穿了一些细碎的小粒松纹石,在面具间做上装饰,道:“哥哥如今中毒已有大半年,想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才能好的。”翠屏拿火钳拨了拨小手炉里的灰,然后合上盖子,给北堂迦放在衣内,道:“小姐既是月子里,总要当心不能受凉……堡主惊才绝艳,是天下无双的伟男子,当时以一己之力斩杀玉照师,其后灭去琅圜阁,江湖中有谁能够比得?只是那玉照师到底心思阴毒,临死之前,还要暗算堡主一把,那剑上抹了‘诛颜’,若不是堡主功力深厚,堡中又有奇药,换了寻常人,定然是有死无生的。”北堂迦低头用心装饰着面具,柔声叹道:“谁说不是呢,但即便如此,那残毒和上面的毒疤也是一时驱不尽的,总要再过些时日罢。”翠屏笑道:“阿弥陀佛,真真是佛祖保佑,不然堡主那样的容貌,若是当真毁了,岂不是令人可惜至极。”旁边北堂戎渡听着两人说话,不一时,便迷迷糊糊地睡了。
四. 风动夏日长
转眼新年已过,天气也开始逐渐一日日变暖,不知不觉间,就已到了夏季。
北堂戎渡一大早迷迷瞪瞪地醒来,才睁开眼,就听见照顾他的翠屏笑着吩咐道:“小公子醒了,还不去拿热毛巾来。”
不一会儿,在水里拧过的热毛巾就送了上来,翠屏给北堂戎渡细细擦了脸,从摇篮里抱出来,此时北堂迦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为其梳头上妆,见北堂戎渡被抱了过来,便笑道:“渡儿倒也奇怪,明明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却从来不起夜,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一点也不让人费心劳神。”翠屏抱着北堂戎渡坐在一只弹花锦凳上,身边放着一个小几,上面搁了一只搪釉碗,用小勺从里面舀着乳黄色的羹状糊糊,慢慢喂给北堂戎渡吃,一面笑道:“可不是?小公子生来就比寻常孩子伶俐许多,长得也快,这才几个月呢,就开始发了乳牙,都能到处爬了……一般的孩子总得再长上两个月左右,才能如此呢。”
北堂迦身穿芙蓉色广袖宽身长裙,素面朝天,手臂上挽着长长的烟罗紫轻绡,正拿着一对叶子状的翠玉坠子往耳朵上戴,含笑说道:“我已经给渡儿做了几双底子硬些的鞋,方便走路,怕是不用几个月,就能用得上了。”此时身后的丫鬟已经为她梳好了头,墨缎一般的青丝挽成倭堕髻,插上两支七宝明金步摇,简单而素雅,北堂迦淡淡描了眉,在唇上点了红脂,然后拿起一支胭脂软笔,往一小盒海棠胭脂里润了润,身后的丫鬟则从妆台一角放着的珐琅瓶中折了一枝木槿为她簪在鬓边,愈发衬得少女青鬟雪肤,容色有若明霞。北堂迦执着手中的胭脂笔,对着镜子在雪白修长的脖颈间细细地描着牡丹繁开的纹样,一旁翠屏喂北堂戎渡吃完了羹,便开始逗他,像往常一样道:“小公子,叫‘娘’……‘娘’……叫‘爹’……”
北堂戎渡前时身子还没有发育好,一张口,也只能发出咿咿呀呀之声,直到最近一段时日,才渐渐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