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花下韭,八月莲下藕。
下午,老华叔家挖藕,村里有空的都去帮忙了。已经过了六点,太阳仍在西山,把天空当成画布,铺上云霞作画。
下学回来的女学生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走到田埂,悄悄拨开荷叶。
“那里,看到了吗?”
“我草,真是景召!”
两个小姑娘都是初中生,一个是景家村的,一个侯枣庄的。
景家村的景蓉蓉说,一个很出名的摄影师来他们村了,而且那个摄影师跟她是老乡,侯枣庄的侯子玉不信。
这不,景蓉蓉就把侯子玉带过来了。
一群挖藕的中年大叔里,“混”进去了一个景召,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侯子玉拿出手机,想拍几张高清照。
景蓉蓉立马用手挡住:“不能拍。”
“我就拍一张。”
“不行,你肯定会发微博,一张都不能拍。”景蓉蓉听她奶奶说,景召是来乡下办丧事的,村长五叔挨家挨户嘱咐了,不能拿别人家伤心事做文章。
村长还说,村口通往秀丽峰的那条路就是景召出钱修的。
侯子玉四指指天:“我发誓,我不发微博。”
“上个月是谁发誓不瘦十斤不喝奶茶?”
手里拿着奶茶的侯子玉同学哼哼一声:“小气。”不拍就不拍呗,她收起手机,“蓉蓉,景召老师来乡下干嘛呀?摄影还是建设家乡?”
景蓉蓉面不改色地胡扯:“你不是看见了吗?景老师是来乡下挖藕的。”
两个姑娘站在田埂上,遥遥看过去。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有小船三两艘,载着新藕,几朵莲花钻出了荷叶丛,有人站在水中央,不知是花衬人,还是人衬花,远看着像是画境。
景召弯下腰,在洗莲藕,逆着红色云霞,回头看岸上。
景蓉蓉小心肝一颤,一把将侯子玉拽出了荷叶丛:“他看过来了,快走快走!”
侯子玉恋恋不舍地回头:“穿着下水裤都那么帅,想给他做妾。”
“做梦吧你。”
侯子玉哈哈大笑。
十四五岁不正是做梦的年纪吗?梦里每个姑娘都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景召。”
景召拨开荷叶,应了一声。
老华叔说:“差不多了,回去吧。”
“嗯。”
三艘小船,满载而归。
这个时节的莲藕最为鲜嫩,能卖出很好的价格。
景召洗干净手,上了岸。
华婶挑了些颜色好的莲藕装进竹篓里,再放上一袋莲子:“这个你带回去。”
景召脸上还有泥点,他不在意,擦也没擦:“吃不了这么多。”
“你分一些给五叔家,剩下的你带回市里。”华婶掂了掂竹篓,也就十几二十斤,“莲藕滤干了水能放上一阵子,也没多少,莲子吃不完可以拿去晒干。”
景召接过竹篓。
一起挖藕的景四海上了岸,华婶也给了他一篓,他也不客气,直接背上。
“悦悦,回家了。”
悦悦是景四海的老来女,上半年刚上幼儿园。
她身上穿着邻居家姐姐帮她“做”的荷叶裙子,肩上和头上戴了同款的荷叶边,就是一朵荷叶把里面的拧了,只要外面那一圈的边边,再串上红薯藤做的“链子”,额头两边都垂下长长的一条。
悦悦坐在一朵荷叶上,左一下右一下地编出一条新“链子”,嫩生生的小胳膊已经晒红了:“爸爸,你帮我戴上。”
景四海是大老粗,哪里懂小朋友的爱美之心:“这是什么呀?”
“项链。”
她还戴了红薯藤的耳环。
景四海帮她把红薯藤戴脖子上,弯腰时,膝盖蹭到了悦悦腰上的荷叶边裙子。
荷叶容易断,裙子瞬间报废。
悦悦小脸皱起来:“爸爸,你把我的裙子弄断了。”
景四海把红薯藤的外皮打上结:“等着,爸爸给你拧一条更好看的。”
他又去田里,挑一朵最绿最圆的荷叶,给他女儿做裙子。
生女儿挺好的。
景召笑了笑,往家里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景家村的人,给菜园子挑水的王惠珍碰到了骑着电动车外出的刘菜妹。
王惠珍扯着嗓子问刘菜妹:“上哪去啊?”
“去镇上帮我闺女拿快递。”
“回来的时候上我家拿冬瓜。”
“我晚点去。”
冬瓜个头大,开一个瓜够半个村吃。
电动车已经骑远了,王惠珍还在挑水。
王惠珍家往前是景桂元家,景四海牵着悦悦从景桂元家门前路过。
景桂元问:“晚上打牌来不来?”
景四海摆摆手:“不来了,连输了好几场,歇几天转转运。”
悦悦穿着荷叶裙子,戴着红薯藤的耳环项链,被景四海牵着,开心地从村头走到村尾。
村尾有好几户人家。
村长家和景召住的平房相邻,村长在家中排行老五,村里的人都习惯喊他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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