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雾的一刹, 范翕抬眼,向立即骑上马准备赶向王宫的成容风看了一眼。成容风匆匆跨上马背, 扣紧缰绳的手一嘞。从范翕漆黑幽静的眼眸中, 成容风看出了几多阴鸷和悲意。
宫中传来消息, 说要玉女代宗室公主去和亲九夷。此消息让人意外。范翕和成容风怔一二分后, 就等来了宫里来的内侍前来寻找公子翕。宦官称玉女的物件在公子翕府上,天子要他们将玉女的东西带走, 请公子翕配合。
范翕不开口, 成容风已经上马, 准备前往王宫求见天子,好见玉纤阿一面。他心焦如焚, 才查到有关妹妹的消息, 妹妹就要和亲。他的心瞬间跌到谷里, 暗沉无比。但是比起他, 某人应该更在意才是……成容风看向范翕。
范翕仍不开口。
那等着他发话的宦官有些尴尬, 将天子的命令再重复了一遍。
范翕才开口:“你们去我府上取吧。”
他说话时,内侍才听出他嗓子沙哑,便关切道:“听闻公子病了半月,至今身体未曾好全, 公子该多注意些才是。”
范翕勾了下唇, 眼底没笑意。
如此, 那大批内侍便浩浩荡荡地赶去范翕府邸了。成容风骑上马要去王宫,姜女左右无措,本亦步亦趋地要跟上成容风时,范翕这边的卫士拦住了她,将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姜女一抖,惊吓求助:“成郎!”
成容风俯眼,看了一眼被范翕那边人扣住的姜女。
他再看向范翕。
范翕面无表情:“这是我的侍女,我要带走。”
他带走姜女,姜女必凶多吉少。
成容风沉声:“我从你手中买下此婢女如何?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的人。”
范翕冷笑:“你妹妹?还未可知呢!”
他俯下眼,长睫秾丽,眸似深情地望着姜女:“姜女这般忠心我的玉儿,我可要好好奖励才是。”
姜女瞬间脸色白如纸,抖得更厉害了。
范翕甩袖转身便要走,他如此架势,让成容风皱起眉。姜女告诉成容风玉女的事,成容风虽没有多问,但从姜女的只言片语中,他隐约猜出公子翕和玉女关系匪浅。但是众所周知,公子翕和于女郎情深义重。成容风想玉女是自以为卑贱,才委身公子翕。
然无妨。若玉女真是他妹妹……成家自然要带走玉女。
何况眼下见,范翕这般品性,根本不是良人。
成容风唤住范翕,忍下对这位公子的不喜,为了自己妹妹和范翕商量道:“不管如何,我总要先见到玉女再说。后日和亲队伍便要离开洛邑,我们本已没多少时间。你我不如放下成见,一起合作。我二人一起去求见卫天子,请卫天子放过我妹妹。如何?”
范翕回头,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范翕阴阳怪气道:“求卫天子放过你妹妹?你还以为你妹妹是柔弱可欺、被迫跟人的无助小女子呢。”
成容风沉下脸,隐怒:“范飞卿!我是看在玉女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休要侮辱诋毁我的妹妹!与我一起求卫天子放过我妹妹,于你难道是什么恶事?你和她也许有些误会,但眼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救她么?!”
范翕眼尾勾红,阴冷得近乎妖冶。他古怪地笑:“你去求见卫天子吧,你去求见你妹妹吧。劝你还是不要与我合作为好,反正她是不会见我的。你且看看,你能不能见到她。”
范翕上了马,白袍一展,发带飞上雪花,飘零零地与他飞起的衣袍揉在一处。他侧脸秀美悠远,睫浓唇红,成容风本满目怒容地瞪视他,看到公子翕侧脸一瞬,也神思一顿,有些明了为何疑似妹妹的玉女和于女郎都为公子翕神魂颠倒了。
成容风恍惚一下,范翕已经带着大批人马,纵马而去。成容风并不解他要去哪里。只成容风收回了心思,不再多管这个不想与他合作的范翕了。在成容风看来,范翕对妹妹也不过如此——
若是深爱,岂会囚禁妹妹?
要将妹妹从和亲队伍中救走,还得靠自己。
只成容风拧着眉,并不知卫天子会不会给自己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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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宦官去了范翕的府邸,搬走玉女的东西。范翕御马在公子湛的府邸前下了马,卫士们跟随他一道拜见公子湛。于幸兰的人悄悄坠在后方,跟着范翕。于幸兰派来的人心中震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静观其变。
而上前让卫士去叩姜湛府门的范翕,面色越白,眼底越冷。
他想清楚了。
玉纤阿没有去求见成容风。
吴国九公主奚妍在自己的控制眼线内,玉纤阿能求助的人,只有姜湛。
范翕心中扭曲,阴怒。想清楚后他心中嫉妒和怒意如海水翻涌浪潮怒卷一般。
玉纤阿!
她以为她去了王宫他就拿她没法子了么!她以为她要去和亲他就放过她了么!她做梦!她是他的,她一辈子都是他的!不管是谁,都别想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玉纤阿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逃!他绝不放过!
府邸门打开了。
姜湛亲自出现在了府门口,向府外看来。姜湛皱着眉,神色看起来几多犹豫,好似有什么麻烦的事让他为难一样。而姜湛看向范翕的一瞬间,范翕脸上那冰凉阴森的气焰倏地一收。范翕苍白着脸,向前趔趄走了两步,甩袖就要下跪。
姜湛立即奔下台阶,扶住范翕的胳臂不让他下跪。姜湛:“你这是做什么?”
范翕惨然一笑。
问:“玉儿是不是来找过你?”
姜湛目中一怔,然后多了几分心虚。
他支吾时,范翕反手扣住他手腕。范翕单薄苍白,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姜湛,雪白面上有一些潮红,这是一直发低烧的不正常反应。
姜湛都要觉得范翕随时会晕倒在自己面前,却听范翕咳嗽一声后,虚弱道:“她与我闹脾气,要离开我。我不知她在你这里与你怎么说的,但那都是她的气话。她如今要和亲,却不想想要我怎么办?我如今身份,连求见她都难。”
确实。
于幸兰是卫天子的侄女,范翕又是于幸兰的未婚夫,玉女又住在范翕府上。这关系摊开说,恐对玉女不好。
姜湛叹口气。
他说:“我不知你为何将事情闹到这一步。你既要娶于女郎,就不该招惹玉女才是。玉女冰清玉洁,我想洛邑中愿意娶她的,大有人在。”
范翕低下眼,怅然道:“我何尝有选择。”
姜湛沉默,明白以范翕今日的立场,若和于幸兰结束了,恐结果不太好。
范氏一族如今……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姜湛道:“如此,我帮你进宫去探探我父王的口风,帮你问问玉女吧。若是玉女肯见你……你们说清楚,也许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