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失火,死士屠杀百姓,“六王爷”消失不见,人性乱得不成样子。
一时间,风声鹤唳。
黑衣刺客们乔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开始四下里搜寻“六王爷”,锦衣卫们也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的寻找,谎称有宝物失窃,另一路人马则是混迹到百姓中,悄然寻找“六王爷”,生怕他出了意外。
整个县城上空都弥漫着一股子危险的血腥味道。
百姓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上什么天大的麻烦。
这一日,夏三娘准备编两张席子,于是来到后门,推开破旧的木门,去抱稻草。
她发现稻草有些杂乱,怀疑是哪家小孩子淘气,来稻草上蹦跶玩,心里也没太在意,直接用手拢了拢稻草,却发现手下的触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小心翼翼地分开稻草,看见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夏三娘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半晌都没反应过劲儿来。她吓得心脏乱跳,两股战战,半晌都站不起来。
夏三娘毕竟有些年纪,虽没见过死在自家稻草堆里的人,却也是见过死人的。她强自镇定下来,咬牙爬起身,来到唐佳人的身边,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终是确定,这人还活着。
夏三娘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有些为难了。这人,穿着黑衣,披着黑斗篷,且满脸的血,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也许,她应该报官。可是,她若将这人丢给官府,估计这人的小命也就交代了。毕竟,官府里的爷可不是慈悲的人,哪里会照顾这人的死活?如果不将其送给官府,万一这是坏人怎么办?
夏三娘为难了。
她思前想后也没个答案,最终还是因为于心不忍,端来水盆,用手帕沾着水,将唐佳人的脸擦拭干净。
这张脸,满是血的时候,看起来就不大好。如今擦拭干净后,发现更不好。原本就像包子的大脸上,不但浮肿得吓人,且嘴巴撕裂得严重。整颗头看起来…… 看起来就像摔裂的南瓜头。
夏三娘担心唐佳人身上还有伤,于是壮着胆儿,将她从上摸到下,除了确定没有其它伤口外,还还原了一个真相,穿着男装的人,并非他,而是她。
这么一来,夏三娘倒是放心不少。
一个胖乎乎的姑娘家,就算穿着黑衣服,也不见得就是作奸犯科的坏人。她这样,没准儿是被人害了。
夏三娘在唐佳人身上发现了一些袋子,没敢打开看,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夏三娘素来心善,却是最怕家中那混不吝的不孝子。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偷偷照顾唐佳人。
夏三娘家里并不富裕,也没有多余的屋子给唐佳人休息。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柴房,又用稻草铺地当床,这才牟足了劲儿,背起唐佳人。
这一背却发现,这姑娘并不重,和看到的这一堆,有很大的差距。
夏三娘将唐佳人背到柴房,放到稻草上,从小衣里掏出几枚带着体温的铜板,攥在手心,就要去买金创药。
女子的脸何其重要?若无法恢复容貌,定无人愿意娶。
夏三娘刚要出门,却见她儿子夏坚歪着头,叼着一根稻草,穿着灰黑色的短打,塔拉着鞋子,一步步走回家。夏贱长得不错,像夏三娘,皮肤白净,五官清秀耐看,身材颀长,偏偏他不好好儿走路,总是歪着半个膀子,看起来就没个正形。且,每天都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人难受。
夏三娘吓了一跳,立刻将手背到身后。
夏坚本是蔫头耷脑的,看见夏三娘也跟没看见一样。这会儿见夏三娘将手背到身后,立刻来了精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夏三娘身边,伸手就向夏三娘的身后抓去,口中还道:“是不是有铜板?拿来给我看看。”
夏三娘忙想后退去,口中求道:“别赌了,家都败光了,都要先不开锅了。”
夏坚哪里肯听。他向前一扑,直接攥住夏三娘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一拉,然后用力一捏。
夏三娘吃痛,低呼一声,松开了手。
六枚铜板从夏三娘的手中掉落,系数落进夏贱的手中。
夏坚的眼睛一亮,立刻将铜板转进手中,掉头就要去赌。
夏三娘一把抱住夏坚,含泪求道:“坚儿啊,不要赌了,家里真的没有米面下锅了。你只是想饿死咱们娘俩吗?”
夏坚一把推开夏三娘,唾了口口水,骂道:“滚一边去!你总说没钱没钱,若不是你天天念叨没钱,爷能总输钱吗?”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板,嫌恶道,“这些太少,你再拿点儿出来。”
夏三娘满眼失望地望着夏坚,催泪道:“坚儿,娘真的没有。”
夏坚怒道:“没有?!你总说没有!那这六个铜板是怎么来的?!”
夏三娘搪塞道:“那是……那是……那是应急用的。 ”
夏坚道:“现在正好,先给爷用用,救救急。刚才手气背,输了十八个铜板,现在就指望这些翻本了!”啜了下牙花子,嫌弃地道,“真是太少了。”言罢,竟是伸手去翻夏三娘的衣裳,试图找出一些铜板来。
夏三娘含泪躲闪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夏坚道:“让我翻翻又怎么了?”
夏三娘怒道:“我是你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夏坚目露鄙夷之色,冷笑道:“你还是先告诉爷,爷的爹是谁,再和爷谈谈,爷应该这么对你。”
夏三娘气个倒仰,眼泪噼啪落下。
夏坚收回手,转过身,沉着脸就要走。
夏三娘再次拦下夏坚,道:“坚儿,别走!你…… 你把铜板留下,好不好?这铜板娘有用,真的是救命的。”
夏坚攥紧手中铜板,表情不善地问:“干什么?救什么命?”
夏三娘再次语塞,不想多说。
夏坚狡诈地一笑,推开夏三娘,继续走。
夏三娘一把扯住夏坚的衣服,一狠心,道:“我…… 我救了一位姑娘,她…… ”
夏坚的眼睛一亮,追问道:“姑娘?在哪儿?”
夏三娘下意思地回道:“在柴房。”转而忙道,“你别打歪主意,人家……”
夏坚调头就往柴房里走,脚步快得好像一阵风。他道:“你不知道你儿子还打光棍呢?你救了她性命,她就应该给爷当婆娘。”一把拉开柴房的门,脸对着脸,看见一张超级恐怖的大脸!
青青紫紫的一张超级大脸,就像背谁一脚踩碎的包子,她的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嘴巴更是惨不忍睹,不但浮肿得吓人,且…… 裂了好多道口子。不知道她一说话,会不会像章鱼一样挥舞着好几条嘴唇?
夏坚被吓得大喊一声:“鬼啊!”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倒在地上。
唐佳人笑了,发出一声短暂的声音:“扑…… ”
夏三娘傻傻地望着唐佳人,觉得自己一定是救了个傻丫头。这脸,都这样了,还笑?被人当成鬼,还笑?这心得是多大啊?!
夏三娘顾不得唐佳人,叫着夏坚的名,试图将他唤醒,结果…… 无果。
夏坚真是被吓得狠了,人事不知。
夏三娘急切,想要将夏坚背到床上去,却背不动他。
唐佳人眯着眼,望了望热情的日光,在内心感慨道:休休啊,我的将来是个迷呀。可能不是撑死的,应该是贪吃被炸死的。孟天青那个死小子,害我!
唐佳人低下头,看向夏三娘和夏坚。她在被夏三娘背起时,就疼醒了。这二人的对话,她隔着门板听得一知半解,却也大概明白了其中意思。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只知道那个叫什么坚的瞧不起自己的娘亲。有个娘亲总比不知道娘亲是谁来得好。可偏偏有人不知足呢。
唐佳人弯下腰,抓住夏坚的胸口衣襟,将其拖到房里,扔到了床上。
夏三娘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救了一位孔武有力的傻胖姑娘。
夏三娘心疼夏坚,忙追上去,抬起夏坚的脚,对唐佳人道:“轻点儿、轻点儿…… ”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夏三娘一眼,放慢了速度。
夏三娘要抬着夏坚的腿,就必须弯着腰。如今唐佳人走得慢了,她就显得格外辛苦。汗水从鬓角渗出,划过脸颊,像眼泪一般噼啪掉到地上。
唐佳人看在眼中,干脆用胳膊夹起唐坚,直接走进屋里,将其扔在了床上。
唐佳人在屋里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一块铜镜,她干脆走出房间,找到一盆水,蹲在地上,探头看着自己。
这脸,真是惨不忍睹。
唐佳人有些悲伤了。
这种感觉,她不常有,有些稀奇,也有些迷茫和无所适从。
屋里,夏坚终是被夏三娘叫醒了。他一把攥住夏三娘的手腕,满头大汗地坐起身,惊恐地道:“鬼!我看见鬼了!”大口喘息着,一双眼中满是惊恐。
夏三娘安抚道:“不是鬼,不是鬼,坚儿不怕。”
夏坚用袖子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问道:“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夏三娘探头向外看了看,夏坚也随着夏三娘的目光向外看去。
唐佳人哀伤的脸,出现在窗口,看向夏三娘和夏坚。
夏坚两眼一翻,又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