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鱼,你说谁娇气呢!”
沉鱼道:“说你。”
傅恒之卷着袖子,一副要翻墙出来的架势,直吓得他身边的宫人连连劝诫,死死的将他拉住了。
“姜沉鱼……”傅恒之挣扎着,一边不忘抬起头来看沉鱼,却见她已转身走了。
“没良心的女人。”傅恒之叹息道。
沉鱼头也不回,只朝着他摆摆手,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
沉鱼一路闷头走回长乐宫,心里盘算着如何求薄太后开口,让她进去瞧瞧傅恒之。
她低着头,直到走到暖阁外,才猛地抬起头来。
暖阁外守着许多人,沉鱼仔细瞧着,他们不仅是长乐宫的宫人,连同椒房殿的宫人也在,除此之外,还有她母亲身边的人。
沉鱼心底明了,便看向常在薄太后身边侍奉的掌事宫女合欢,道:“姑姑,今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合欢笑笑,温言道:“不过是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来陪太后说话,二娘子可要进去?”
“是有件事,倒也不是那么要紧。若是不方便……”
沉鱼话还没说完,便听得里面传来薄太后的声音,道:“合欢,可是沉鱼回来了?”
合欢赶忙回话,道:“正是呢。”
“让她进来罢。”薄太后道。
合欢道了声“诺”,又朝着沉鱼使了眼色,低声道:“二娘子,请罢。”
沉鱼点点头,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
暖阁的正中间放着只铜炉,里面燃着炭火,偶尔发出“哔啵”的声响,是炭火烧裂了果子壳,而果子的香气也就瞬间溢出,填满了整个屋子。
因为关着门,暖阁中微微有些昏暗,到处都泛着暖暖的橘黄色,让人看不真切,却又无端觉得温暖。这是长辈居所所特有的味道。
薄太后斜靠在罗汉床上,傅婠坐在她身侧,皇后则坐在罗汉床旁边的矮凳上,如百姓家的女眷般闲谈着,全然不似往常庄严端丽的模样。如果不说,几乎没人想得到她们会是整个大汉最尊贵的女人。
她们正是年华最好的颜色,如花朵般风姿绰约。如果可以,沉鱼真希望她们一直这样美好下去,不必感受命运所带来的痛苦和挣扎。
薄太后朝着沉鱼招了招手,道:“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沉鱼点点头,快步走过来在她们面前站定,又规规矩矩的朝着众人行了礼,方寻了处角落坐下来。
傅婠自她进来,目光便一直跟着她,见她还算懂规矩,心里才略略舒了一口气,假装不在意似的看向别处。
薄太后笑着摇摇头,道:“今日回来的倒早。”
沉鱼道:“是周太傅有事,这才放了我们早回来。”
薄太后微微颔首,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暖着,道:“往哪儿去了?”
沉鱼一怔,老老实实答道:“从德阳殿回来时,我去了一趟博望苑。”
薄太后“唔”了一声,与傅婠、皇后视线交汇了一瞬,道:“恒之还好吗?”
沉鱼不明就里,只认真答道:“远远瞧着倒还好。”
“他昨日犯了错,你可知道?”薄太后又问。
“知道。”沉鱼答着,见傅婠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忙补充道:“也不全知道。”
“怎么说?”薄太后笑笑。
“我只听说昨日舅父罚了他,旁的便不知道了。”
薄太后点点头,道:“哀家听说,是陈丞相上书历数了他的过错。哀家倒不知道恒之怎么会得罪了陈丞相,沉鱼,你觉得呢?”
沉鱼抬起头来,道:“我觉得,他定是有别的缘由。”
傅婠道:“你又知道了?”
沉鱼看向她,道:“他是储君,行事端正,不会有过错。”
“扑哧”,薄太后轻笑一声,看向傅婠,道:“我们沉鱼心里是有数的。”
皇后笑得温婉,道:“这孩子说的好啊。”
傅婠面上却有些凝重,只微微垂了眸,不发一言。
“你可想进去瞧瞧他?”薄太后问道。
“母后……”傅婠不由开口。
薄太后却不为所动,只含笑望着沉鱼。
沉鱼道:“想,只是皇帝舅父说了,是不许人探望他的。”
傅婠心底一沉,将唇抿得更紧。
薄太后笑笑,道:“你去罢,没人敢拦你了。”
沉鱼一喜,道:“多谢外祖母。”
薄太后道:“去罢,哀家和你母亲、你舅母还有事情说呢。”
沉鱼听了,赶忙行礼退了出去。
第10章 婚约
鸢尾和桔梗见沉鱼出来,忙迎上来,道:“二娘子怎么进去了这么些时候?陈嬷嬷已炖好了鸡汤,正等着二娘子回去起锅呢。”
沉鱼道:“不吃了,我去瞧瞧傅恒之去。”
鸢尾一愣,道:“可陛下不是说……”
桔梗同时道:“那鸡汤怎么办?”
沉鱼头也不回,只道:“鸡汤带着,我有法子进去了。”
鸢尾和桔梗不敢迟疑,忙领了她的吩咐,一个跟着沉鱼,一个忙不迭的去端鸡汤了。
*
“傅恒之,我来看你了!”
沉鱼猛地将寝殿的门推开,冷风“嗖”的灌进来,直吹得傅恒之身上一紧。
他挣扎着爬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沉鱼赶忙关了门走到他近旁来,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当真被打了三十大板?”
她说着,便伸手去试他的额头,他却险险避开,玩笑道:“那还有假?也就是我,若是换了你这个小身板,早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沉鱼见他还有心思说大话,也就略略安下心来,道:“得了,你快躺下吧,没得晃得我眼睛疼。”
傅恒之缓缓趴下来,道:“你还没说呢,你怎么进来了?”
沉鱼随手拿了桌子上一个苹果削着,道:“我去求了外祖母的恩典,自然没人敢拦我。”
傅恒之点点头,道:“算你有良心。”
“吃吧。”沉鱼没理他,只递了片苹果给他。
见他笑嘻嘻的吃着,她忍不住问道:“你昨日……是为了我吗?”
“什么?”傅恒之抬起头来。
“没什么。”沉鱼道:“以后别这样了。”
傅恒之一愣,转而笑着道:“你想多了,是我自己得罪了人,我与陈丞相本就政见不合,不关你的事。”
沉鱼翻了个白眼,道:“就知道你嘴硬。”
“怎么?感动了?”他贴近了她。
沉鱼向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道:“呸,少臭美了。”
“那就是还惦记着二弟,贼心不死呗。”
“你可闭嘴吧!”沉鱼恨恨的将一片苹果塞到他嘴里。
傅恒之吃着苹果,不觉唇角勾起,道:“你别说,这苹果真不错。”
“那还堵不住你的嘴。”沉鱼没好气道。
傅恒之突然直直看着她,连嘴里的苹果都忘了嚼,半晌,他开口道:“姜沉鱼,你什么时候会削苹果了?”
沉鱼一怔,突然忘了这个时候的她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削苹果这种事是上一世她嫁给傅言之之后才学会的。
她正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得傅恒之恍然大悟道:“姜沉鱼,你为了傅言之,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道:“没出息。”
沉鱼否认道:“不是他。”
“嗯?”
“我学着削给外祖母吃的。”
傅恒之听着,倏尔一笑,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我们沉鱼就是孝顺。”
沉鱼推开他的手,道:“你吃吧,我回去了。”
“这么快?”
傅恒之挣扎着就要起身,沉鱼正想伸手扶他,却见他突然面色一白,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沉鱼大惊,赶忙去抱他,却发现他全身滚烫,手脚都微微的颤抖着,面上满是冷汗,连鬓角都湿漉漉的贴在了脸上。
“来人啊!传太医!”沉鱼冲着门外大喊。
鸢尾跑进来一看,吓得愣在了门口,道:“二娘子,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沉鱼顾不得和她多言,只大声道:“快找人去传太医!”
“已有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