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弗雷趴在课桌上,对已经知晓内情的双胞胎郁闷道:“我总觉得我爸在骗我。”
哥哥卡斯特:“有什么依据吗?”
弗雷:“我可是他儿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弟弟波鲁克斯提醒弗雷。
弗雷:“就算林灼不是我的妹妹,我也坚信他那次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次也一样,可我想不通他到底瞒了我什么。”
卡斯特:“想不通又如何——”
波鲁克斯接上哥哥的话:“反正你已经撤回申请,去不了毒瘴森林。”
说完三人陷入一阵沉默,片刻后才听见弗雷刻意压低的声音:“谁说我去不了。”
要因为害怕遇到危险就放弃找到龙骨救妈妈的机会,那弗雷就不是弗雷了。
……
校外活动的推迟,打乱了教师们的课程安排。
为了给教师们一点安慰,古尔薇格校长拜托米勒组织了一次聚餐。
米勒来找林灼时,林灼还在为魔法阵而头疼——她之前在精灵公爵的城堡里校对过魔法阵上所有的符文,确定没有问题,可当她完善了魔法阵的目的地坐标定位后,再去校对,发现原先的符文中有一串符文出现了异常。
林灼以为是自己的完善思路出了差错,就把后续改进的那部分全部去掉,回归魔法阵最原始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那串符文依旧显示有异常。
为什么会这样?
林灼不理解,她重新拆解魔法阵进行分析,发现那串符文跟传送起点有关。
传送起点,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时间。
她以为是自己算错了起点的时间定位,可重新运算后又发现时间定位没错,有问题的那串符文虽然跟传送起点有关,但却不属于时间定位的一部分。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林灼捂着脑袋,忍受着烦躁心情带来的剧痛,试图尽快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米勒敲响她的门时,她转头看向门口的眼神格外恐怖,这一刻她不太像个人,更像是一只暴躁饥饿,试图撕碎点什么来安抚自己情绪的凶兽。
她花了几秒时间来冷静,这期间她的身体已经主动从桌前站了起来,迈出的步子落地无声,仿佛正在悄悄靠近猎物的捕食者。
她把手放在门把上,按下门把手的一瞬间,她猛地收起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出现在米勒面前的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丝毫没发现异样的米勒道明来意,说有教师聚餐,让林灼和她一块去。
林灼闭了闭眼,道:“这要没酒可就说不过去了。”
米勒不赞同道:“你这个年纪还是不要酗酒比较好。”
林灼踏出办公室,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跟米勒一块前往聚餐地:“不酗酒,我就喝几杯。”
天真的米勒没想到,林灼口中的“几杯”,活活把全校能喝酒的老师都给喝趴下了。
“你是从小泡在酒桶里长大的吗?”米勒帮忙把最后一个跟林灼拼酒,结果把自己喝到烂醉的同事弄到沙发上。
林灼没有回答米勒,酒精让她的手脚微微发软,麻痹感知的同时也缓解了她身体上的疼痛。
她发了会儿呆,突然问米勒:“阿比斯今天来上课了吗?”
米勒忙着让喝醉的同事乖乖躺沙发上别动,没听清林灼的话:“什么?”
林灼跟回头的米勒对视了几秒,摇头说:“我已经忘了我刚刚问过什么了。”
米勒无奈,不知道为什么一场用来放松的教师聚餐会让她比上课还累:“行了,你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我送你回去。”
林灼听话地放下了酒杯,在那之前她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站在沙发边的米勒根本来不及阻拦。
“自己可以回去,不需要你。”林灼说着,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脚步不稳地往外走。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米勒失去了对林灼的信任,硬是把林灼一路送回办公室,将人放到床上才离开。
林灼躺在床上,她想要去拥抱些什么,最好是带着温度的、肌肉结实的、能反过来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拢住的……结果她只抱到自己床上的被子。
柔软的棉□□燥舒适,却给不了她想要的感觉。
阿比斯今天也没来——林灼终于意识到了这点。
问题不大,她想,大不了再找一个,反正百年后的阿比斯也失踪了,她总得给自己换个新的。
也可能……她本来就不需要自己床上再多一个人……
林灼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识慢慢被席卷而来的困意所吞噬。
床头的时钟滴答滴答,林灼的呼吸逐渐变得绵软悠长,就在这一夜即将要拉下帷幕之际,她蓦地睁开了眼睛。
……
深夜,熄灯后的图书馆被黑暗和寂静所笼罩。
图书馆顶层,阿比斯居住的宿舍里,巴德尔坐在床尾,背靠着墙在看书。
一边的银发被他拢到耳后,低垂的金眸褪去和善的伪装,染上淡淡的冰冷与薄凉。
如果说假装善良和蔼的巴德尔是一位完美的天族,没有任何人能忽视他华美又耀眼的外貌,那么展露真性情的巴德尔则用实力证明,并非只有温柔美好才能勾动人心,高傲漠然同样可以动人心魄。
可惜能看见他这一面的不多,也就他的半身阿比斯一个。
巴德尔翻动书页,视线停顿在一个他看不太懂的专业词汇上,他没有去查找词典或相关的书籍资料,而是直接开口询问另一个自己,“什么叫‘天然的符文译码’?”
巴德尔虽然总是让阿比斯替他写作业,但他从来没有落下过自己要学的知识,所以他能确定这个词汇没有在高年级学生的必修课程里出现过,应该是选修的内容,而他恰好没有选择相关的课程。
不过没关系,阿比斯一定知道,因为比起与人为善,孤僻的亡灵更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安静地学习。
可时常在巴德尔这担任百科全书的阿比斯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答问题,而是在静默数秒后,扔出一句:“自己查。”
巴德尔合上书:“我以为你很早之前就已经学会了控制情绪。”
阿比斯没有理会巴德尔,巴德尔知道这是为什么,一切还要从昨天的剑术课上,阿比斯得知林灼的另一个名字——贝利尔说起。
姓名歧视有多糟糕,看和巴德尔同班的莉莉丝就知道了,所以阿比斯在得知林灼的另一个名字后,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愤怒。
他替林灼感到生气,亦无法想象林灼曾因为那个名字受过多少委屈。
巴德尔:“你自己也经历过这些,不都习惯了吗?”
阿比斯冷声道:“习惯不代表伤害不存在。”
更别说受到伤害的不是他,而是他所在意的那个人。
巴德尔无法与阿比斯共情,他只觉得阿比斯的情绪影响了他,让他很不痛快,于是他在午饭后强行压制阿比斯,制造了一场跟林灼的偶遇,作为对阿比斯的报复。
他还记得林灼对他的评价,因此他抛弃那层伪善的外壳,直白地向林灼表达了他根本不存在的爱意,询问林灼自己能否追求她。
他与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的阿比斯一起等待林灼的答案,他想象过,林灼可能会拒绝或答应他,也可能会反问他,甚至有可能直接戳穿他的虚情假意,反正他都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语。
可他万万没想到,林灼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张望四周。
巴德尔疑惑:“您在找什么?”
林灼问:“附近还有谁吗?”
林灼问得漫不经心,却让巴德尔有一瞬间背脊发凉的感觉。
然后他听到林灼说:“你刚刚那句话,像是故意说给另外一个人听的。”
巴德尔愣在了原地,直到林灼离开,他才慢慢回过神,低下头笑了起来。
“她又发现了。”巴德尔笑着对阿比斯说,遏制不住的笑意让他看起来有些疯:“她居然每次都能发现,她怎么做到的?”
阿比斯陷入了同样的震惊,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等巴德尔笑够,他用一只手将被风吹乱的银发捋到脑后,语调怪异地问阿比斯:“所以,你还要跟她保持往来吗?”
阿比斯:“……每次都被看穿意图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话是这么说,但阿比斯清楚,只要自己继续和林灼保持来往,巴德尔就会继续出现在林灼面前,也许总有一天,不停被林灼看穿的巴德尔会暴露他们同为一体的秘密。
阿比斯能接受林灼迟早会离开他,却不能接受林灼因为巴德尔而厌恶他。
恐惧在他心里慢慢发酵,下午教会借口有事找巴德尔,实际派出无核龙攻击学校作为对亚尔夫海姆公爵的警告。
阿比斯心中的恐惧又添加了一层——一旦林灼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教会绝对不会放过她。
——自己远离她才是最好的。
由爱生怖的阿比斯做出了决定,昨晚没有再去找林灼,今晚也没有。
可在这之间产生的负面情绪半点没少,就像个努力挤压自己的气球,稍不留神就会炸掉。
白天就炸过一次,在课堂上跟故意挑衅自己的弗雷动了手,和弗雷一块获得了写检讨的惩罚。
巴德尔正打算进一步嘲讽阿比斯,忽然门口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图书馆晚上不对外开放,图书管理员又参加教职工聚餐去了,按理来讲,整个图书馆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
咚咚——
又敲了两下。
巴德尔从床上下来,中途把身体交给阿比斯,切换了身体的形态。
阿比斯打开门,光线昏暗的走廊上并没有人。
咚咚——
一模一样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声音是从走廊一侧的拐角处传来的。
巴德尔:“恶作剧?”
合理的猜测,毕竟阿比斯白天才和弗雷打过架,弗雷极有可能大半夜跑来捉弄阿比斯。
如果是平时,阿比斯会选择回到房间关上门,放下一个隔音咒让想要捉弄他的人白跑一趟。
偏偏今天阿比斯心情很不好,他不介意反过来,吓疯送上门来的蠢货。
黑色的死气从阿比斯身上散开,散出死气的部分皮肤就这么消失不见,露出平日里被包裹遮掩的森森白骨。
他关上门,房间里的光亮被彻底隔绝,昏暗中他那双靛色的眼瞳犹如两团鬼火,朝敲门声传来的方向缓缓飘去。
走廊拐角往外就是顶层摆放书架的地方,那里一盏灯都没有,比阿比斯房间外的走廊还要伸手不见五指。
阿比斯走到那,听见楼梯方向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接着是书籍被扔下楼梯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