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周?那是哪里?”卓奴追问,他头上还包着布,面色苍白如纸,身型薄薄一片飘了进来,那晚王妈妈打他打的太用力,这小少爷到如今还身在病中。
夏蒹也不大肯定,“唔,貌似很远很远呢。”
“很远很远?”卓奴脚步虚浮至她身侧,“镜……是长兄他硬要带夏表姐去的吗?”
卓奴不傻。
哪怕如今无法确认,他也莫名觉得府上出事与自己那位不受宠爱的长兄定然脱不了干系,毕竟阿母也总说长兄是丧门星。
“是夏表姐救了我母性命,”男孩拽住夏蒹衣袖,“卓奴真心奉劝夏表姐,还是离长兄远一些吧,如今阿母这样,也不会再有人让夏表姐嫁给长兄了,夏表姐若是无处可去,便是在府中常住也不是不可啊?”
“他倒是……也没有强迫我吧?”夏蒹挠了挠脸,“我是自愿的,我想陪他一起去冬周。”
迎着卓奴震惊的目光,夏蒹叹了口气,拍了拍小男孩一侧肩膀,“我说的是真的,所以你也放心吧,我对如今的自己还是蛮有信心的。”
——就是不知裴观烛会不会同意了。
夏蒹夜里躺在床上,没敢睡着。
裴观烛现下大概已经知道她想要接悬赏令的事了。
上午柳若藤见劝不过她,又听她并没有将此事告知裴观烛,便提出要将他喊过来一起说说这件事。
女主角说干就干,虽然结果是没等来裴观烛的人,但是他肯定是知道了的。
也不知裴观烛会怎么想。
睡意裹挟,夏蒹思绪渐沉,心底又有一层恐惧让她无法安眠,最终还是无法抵抗睡意,沉沉闭上了眼。
思绪再度清醒时,夏蒹被梦境困住,只感觉不知是什么冰凉的东西一直不停抚摸她的脸,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醒了。”
话落,冰凉指尖戳中夏蒹的脸肉。
裴观烛不知何时蹲在了她床边,少年今日一身靛蓝色锦袍,墨发上是鲜红的发带,白皙面容如温润美玉,耳垂上血玉辉映,好看不似凡人。
“裴……裴公子。”
他今日打扮太有迷惑性,窗棂外阳光一照,漆黑的凤眸都像倒映着两弯月牙,“夏蒹。”
指尖一僵。
夏蒹起眼,并没有对他给自己的新称呼发表评价。
“我打了套新首饰,”裴观烛牵起她的手,“你同我过来。”
俩人到了妆台前,夏蒹那些妆品首饰都被推到一角,中间搁着个紫檀木盒,比上回那个还大。
裴观烛送她礼物总是习惯用盒装着,给人一种拆惊喜的感觉,意外不讨人厌。
夏蒹坐下,身边少年面上染着浅浅地笑,开了第一层。
里头又是一大堆闪亮亮的头饰。
只有放在中间的眼熟,是夏蒹之前拿出来的流苏钗,上头用血玉雕了几点红梅小花,不密集,却意外好看又特别。
拿出流苏钗,里头的首饰也全都是新样子。
“这都是我上铺子里重新挑的。”裴观烛一一打开底下的盒子,露出里头的白玉镯戴到夏蒹手上。
少女胳膊细,上次的镯子打的就太粗,这次挑了一圈细的白玉镶金纹,带在雪白手腕上正合适。
“好看,”裴观烛垂下眼看着,纤长睫毛在苍白面下头上一层剪影,竟莫名给人一种他十分乖的感觉。
“我从未给人挑过东西呢,”裴观烛道,蹲下身来仰首看她,语调是天生的温柔缓慢,“这还是头一回,你喜欢么?”
“额……”夏蒹抿了下唇,总感觉他这话很怪,可她又知道裴观烛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一时就觉得更诡异了起来。
“我还是,挺喜欢的?”夏蒹迟疑回,她确实挺喜欢的。
阳光稍显刺目,蹲在自己身畔的少年弯起眼角,“这样。”
“裴观烛,”夏蒹看着他,眼睛微微瞪大,“你如今是心情很好吗?”
因为给她送了礼物,讨了她欢心而感到开心吗?
“心情好?”面上笑意未收,裴观烛尚还弯起来的眼睛略显怔愣。
“啊……你当我没说,”夏蒹转过身子,却被他抓住手腕。
“何为,心情好?”裴观烛抓着她胳膊靠近,气息交织,檀香味越来越浓郁,夏蒹心跳如擂鼓,忽然听到大门处响起吱呀一声。
“咳!”先进来的柳若藤看到屋内情况呛了口气。
“师妹?你怎么了?”许致的声音从后传来,柳若藤满脸通红赶忙闪身出去关上门。
“师兄!现在不能进去!”
声音越来越远,夏蒹的脸红到滴血。
裴观烛蹙紧眉,掠了眼对面的门,“那二人怎的不敲门,不懂规矩的吗。”
夏蒹:……
那宁也没守过规矩啊?
“柳姐姐跟许大哥都来了,我得出去迎迎才行。”夏蒹使大力拥他,裴观烛直接被她给拥到一边。
开了屋门,没见柳若藤和许致的身影,夏蒹捂了捂面色通红的脸,张嘴想喊他俩的名字,一只手便从后掐住她下巴。
“怪了,”少年的声音散在耳边,极轻也极淡,随着话语,吐息打在耳廓,冰凉的手如蛇身,从她的下巴往下缠到脖子,极轻的抚摸。
“我之前便觉奇怪,”
冰凉蛇身浅浅划过锁骨,延着骨骼摩挲,“你为何,力气会时不时像这样变大?”
夏蒹赶紧将他手拿下去关上屋门。
“我,我也想跟你解释一下这件事。”夏蒹喘着粗气,形容狼狈,刚想说话,少年方才才被挥开的手又缠了过来,将她凌乱的鬓发捋至耳后。
“坐下再说。”裴观烛拉着她回到妆台前坐下,拿了那对流苏钗在她发间比对。
夏蒹:……虽然一会儿就要出行,戴这么个发饰实在太隆重,但随他好了。
少年的手好看似艺术品,慢条斯理的拿过梳子给她梳发,望向铜镜,与夏蒹对上视线,凤眼弯的像狐狸,“说罢,听着呢。”
夏蒹满身不自在,轻咳两声,“就是……裴公子可知‘觉醒’?”
身后梳发的手不停,裴观烛梳完发,将桃木梳搁到桌上才“哦?”出句音,“觉醒吗?虽不知确切意思,但可以理解。”
“嗯,我就是因为上次裴公子……做了威胁到我的事,”夏蒹从铜镜里睨了一眼裴观烛头也没抬的模样,“我害怕,当时我就感觉自己觉醒了力量……所以现在我力气就回不去了。”
流苏钗插进少女墨黑发间,裴观烛垂眸,视线掠过少女飞快颤动的睫,怪异的偏了下头。
“这样。”
第二卷 真假公子案
第27章 棉布帕子
绿树丛映,佩有裴府家纹的马车碾过山石不平的道路,往东西方向而去。
在距离金陵不远的一户小县,筑有一处悬赏司,那也是距离金陵城最近的一户悬赏司。
柳若藤与许致二人一早过来,也是为了这事。
昨夜二人以夏蒹能不能接悬赏令一事商谈半夜,最终反对派柳若藤妥协,但还是不安的提出要求。
“到时夏姑娘要接的悬赏令,需得我和师兄先筛选一番才行,一定要挑选个适合新手,安全稳妥的。”
“但需得等些时日,”许致道,“想要安全稳妥,还得顺路前往冬周,这可得耐心等候一阵了。”
夏蒹听了这话,有些不安看向一边裴观烛。
她怕裴观烛听见要等候一阵,会不同意她接。
可当时,少年只是靠着座椅,指尖百无聊赖撩拨她发间插着的红梅流苏钗。
“可以,”他面容含笑,温润如玉,“我们不急。”
……
裴府财大气粗。
本意是给四人各配一辆马车,可柳若藤与许致行走江湖日久,从未如此精细过,提出要骑马前行。
夏蒹坐在马车里,无聊便看前头柳若藤骑着马的身影,路途虽不远,但是一路骑马过去也十分受累,再瞥一眼旁边那辆精致马车,夏蒹怪里怪气的哼了一声。
杀人魔在原著里就那么奇怪。
都是杀人魔了,还特别爱干净,天天杀完人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沐浴换新衣裳,斧头都得拿着绢布细细擦一遍,夏蒹看原著的时候还觉得这大概是属于他的暴力美学,可如今想来,裴观烛从骨子里就是个高门子弟,就连杀人的时候都会嫌血脏了他的衣裳。
奇怪的让人看不透。
夏蒹放下车帘,马车颠簸,她浅浅睡过去,再一睁眼便是被人从外面喊醒。
“夏姑娘,到地方了。”
夏蒹揉了揉眼,应了声好。
此处距离金陵不远,但与金陵繁华相差甚大,许致与裴观烛已经先进去了,夏蒹跟着柳若藤一块踏进门槛。
“说是只还剩两间上房。”许致见她们过来,回头道。
“这附近没其他客栈了吗?”夏蒹问。
“再有就该是往街里去寻了,但街里人群杂乱,这般清净敞亮的怕是没有了。”
“那简单,”柳若藤看向夏蒹,“我与夏姑娘住一屋,师兄与裴大公子住一屋就是了。”
“我也是这么想——”
“为何?”
许致的话语被打断,一直未发表言辞的裴观烛站在阴影处,面上虽带笑,可眼神阴冷,“为何我要与你师兄一屋?”
“啊……”柳若藤没想到裴观烛会不同意,感觉这位裴大公子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滩死物,让人极为不适。
“夏蒹,你与我同住。”裴观烛说着就要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