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点突然活跃起来。
助手发出困惑的声音:“长官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太懂——”
顾军官说:“射击!”
雪坡上的子弹瞬间喷射而出,打完一轮,北线的巡视队伍已经倒地。边境部队从雪坡上滑行向下,准备突袭,与此同时,厌光正好奔出窄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发子弹隔着老远的距离精准地击中为首士兵的头部,大狙沉闷的射击声震在耳朵里。随后,又是几人接连倒地。
顾军官滚在雪中,看了眼尸体的枪口,道:“是7-001!”
狙击手有引导火力的责任,他们机动性很强,不仅能击杀关键目标,还能判读地图、观察野外、追踪行迹、收集情报、构筑阵地甚至拆除反爆,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都非同寻常1。因此,被率先击毙的几个人就是边境部队突袭的先锋队。
顾军官不敢冒头,他压住身体,喊道:“这他妈也太敏锐了!”
实验人员越发忐忑,甚至站了起来,说:“长官,要不要先撤退?我担心——”
厌光亮起了炮管,只见白光爆出,打在前方!
雪地剧烈震动,硝烟弥漫。
顾军官说:“好哇!”
可是下一秒,大狙的子弹就穿越硝烟,射向厌光。厌光预判了対方的射击,靠手臂格挡,顶住火力。
实验人员说:“长官!”
谢枕书逼近北线的驻扎阵地,他压根儿没想夺回夜行游女,而是想——
白光猛爆在北线阵地,那些还没有带走的夜行游女直接被厌光轰成了废铁。
谢枕书毫不留恋地回过身,说:“任务完成,撤退。”
他已经记住了这里的地形,対除7-006以外的黑豹成员没有任何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1参考《狙击手作战指南》
第131章 停用
夜行游女虽然没有被夺回, 但也没有被夺走,任务这样就算完成了。实验人员心里有话,对着谢枕书也敢怒不敢言。他跟助手两个人头对头嘀咕半天, 自行向统帅解释去了。
那边的谢枕书断开连接, 进入休息状态。他这段时间睡得很少, 或许是因为恐惧信号的影响,总梦见青花鱼港的列车, 只不过在梦里他找不到小骗子,看见的是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车厢。
醒来后又是一场寂静。
因为这次任务完成得很顺利,统帅对实验的信心更上一层楼, 给了实验人员更多支持。那天以后, 厌光的测试总共进行了十三次, 每次都是在边境活动。随着测试次数的增加, 谢枕书操控厌光越发得心应手,只要计算机运行正常,他甚至可以不需要实验人员的帮助, 但谨慎起见,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每次测试结束后都会或多或少露出一些疲惫之色, 好使别人放松警惕。
实验人员定期给谢枕书传递消息,可是7-006的消息实在难找, 别说南线情报组,就连北线军队也不知道7-006现在在哪儿,黑豹行事一向保密。倒是傅承辉, 动静不小, 多次派人突袭南线的边境部队,想捕捉夜行游女和傲因做拆解, 可惜无一例外,都被谢枕书轰成了废铁。
但这个办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几次突袭不成后,北线转攻别处。南线只有一个谢枕书,他再厉害也鞭长莫及,很快,两只夜行游女就在其他地方被捕。
北线人把这两只夜行游女运回光轨区,没出一个月,他们就破解了夜行游女的指令设置。6月初,南线和北线再次发生冲突,双方在边境密林的雪山附近打起来,枪战中,被破解的夜行游女浑水摸鱼,反而杀了不少南线人。
这天,边境刚下完雨,虽然有太阳,地面却还是湿的。不久前被炸毁的列车线已经无法再运输物资,又因为北线的飞行器到处探测,南线只能在夜间用马车向边境部队输送物资。
马车刚从泥洼里拔出来,正停在半道上,顾军官带着人往帐篷里搬运物资,厌光靠坐在帐篷一侧,像在沉睡。
一个士兵说:“都六月了,还是好冷啊,晚上巡逻得穿大衣。”
另一个说:“他奶奶的,隔壁那些球人可真舒坦,只用躺在屋子里摁几下遥控器,就有飞行器替他们夜巡。”
士兵道:“我不羡慕,我想起来那些东西,心里就瘆得慌。”
顾军官打断他们:“哎,这活儿还是不够累啊,一个两个凑这儿聊天呢?快搬!”
他们顿时噤声,但顾军官好说话,平时也没架子,所以没安静几分钟,士兵就问:“长官,那些东西怎么处理?执行室总得给个说法吧,把它们一直放在咱们这里,反倒让人不敢打仗了。”
他偷偷觑了眼帐篷的方向,那里除了厌光,还有三十只夜行游女。北线破解指令后,它们就被停用了,搁置在这里当摆件。但不知道是不是设置问题,偶尔会有一两只弹动刀锋腿,或者啼哭不止,搞得部队人心惶惶,生怕它们再杀一次自己人。
顾军官拍拍落灰的肩膀,道:“愁啥?现在不是因为没有列车吗?估计再等半个月吧,半个月后就应该都送走了。”
士兵看他讲得自信,当真了,说:“那太好了!我听从青花鱼港调来的港区部队说,这些玩意原本就是北方邪术,对山之神大不敬……”
因为城区一战的胜利,夜行游女和傲因被当作支援小队输送到联盟各地,与驻守在各地的部队配合作战。自从杀人事件发生后,它们被紧急叫停,统帅在广播中称此事不会影响战局,他们有办法应对,可见识过这些怪物有多凶猛的军民却无法再用平和的目光看它们。这一个月,各地都在请求销毁它们。
或许是北线人在推波助澜,总之现在流言四起,南线军民逐渐把夜行游女和傲因视为异端邪术,更有传闻说这两个怪物脱胎自北线的电子伪神。
士兵还在说:“……再者厌光一直在测试中,测试就是还不稳定。长官,你说厌光会不会也像夜行游女一样,被北线人破解啊……”
顾军官眼皮子乱跳,赶忙道:“说什么胡话?人傻啦?厌光里有人,是谢长官!信不过机械怪物,总信得过谢长官吧?谢长官他出身——”
旁边有人没踩稳,摔了个狗吃屎,引得士兵们哄笑。顾军官话没说完,也跟着笑。可他笑得勉强,仿佛是需要这么一段来活跃气氛。
摔倒的人爬起来,浑身都是泥。他在笑声里怪难为情的,一边挥手骂人,一边拖着摔痛的腿到马车边。
顾军官看物资箱里有用来做填充物的纸,就掏了几把递给士兵擦泥。士兵擦了一半,把纸举起来,说:“欸,这不是去年各帐篷里贴的通缉令吗?”
顾军官低头一看,还真是。
“我记得。这是那个,”士兵用手圈了两个圈,在脸上比画,“那个骗了咱们部队500万作战经费的7-006!”
说到7-006,他在边境部队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人就爱骗边境部队,除了500万,还骗走了他们579箱枪支弹药。最离奇的是,7-006就是在这里通过的测谎仪。
顾军官感慨:“叫什么7-006,叫传奇吧。论骗人,这人称第二,南北联盟就没人敢称第一。”
7-006在边境部队梅开二度,让他们恨得牙痒,可是没奈何,人就是大摇大摆进来的,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7-006长什么样子,就知道他是个男的。
士兵道:“刚被骗的时候,上边人恨他,底下人好奇。我们抢了他的通缉令,想看看他长什么样,结果,欸,这监控照片截得太糊了,啥也看不出来。”
另一个说:“巡逻的时候都在疑神疑鬼,一会儿觉得后边的人是他,一会儿又觉得前边的人才是他,闹得各队乱哄哄的,让长官好生气。”
他说的长官是上一个,已经被处决了。实际上,边境部队早在城区一战后就大换血,现在填充进来的多是港区作战部队的人,跟他们这些“遗民”不是一路,所以他们现在跟着顾军官,多是为了抱团。
顾军官刚想调侃几句,岂料那几米高的阴影罩在他们头顶,吓得马匹嘶鸣,差点挣脱缰绳。
士兵们“嗖”地退后,气氛瞬间跌至底端。他们的打趣声顿消,紧绷着脸,都摁着枪,大有厌光再靠近一步就开枪的架势。
谢枕书一直在,只是懒得动,直到听见他们提起7-006。他垂下手,伸到顾军官面前。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旁边的士兵破了功,那没握稳的冲锋枪对着厌光一顿疾射,眼看就要引起枪战——
顾军官大吼道:“别动!”
他胸口起伏,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夜行游女掉头杀自己人的画面就在眼前,他这几天靠近这些战争武器腿都会抖。
厌光挨了枪子,没有动。
顾军官勉强挤出笑,说:“长官,有什么指示?我没听到通知啊,哈哈……哦,你,你要这个?”
他举起通缉令。通缉令早被揉得皱巴巴的了,那本就不清楚的照片更加模糊,连7-006都快跟黑底色融为一体了。
厌光因为太沉默,而使人畏惧。谢枕书其实看不到通缉令,但他想要。
顾军官跳起来,扒到马车的箱子边沿,又从里面掏了一堆通缉令出来,全部塞进厌光的掌心。那些废纸在厌光掌心如同秋天的落叶,不仅给风一吹就跑,还到处都是。除了谢枕书,没人把它当作宝。
厌光得到了通缉令,转身离开。它坐回帐篷旁边,又进入睡着状态。士兵们不敢再高声议论,搬完物资就驱走了马车。
天快黑时,大家都在吃饭。谢枕书打开手掌,数了一遍7-006。7-006老实地待在他的掌心,和梦里相反。
待太阳落山,雪山笼罩住新月,士兵开始准备夜巡。密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鸟叫了几声。
虽然测试增加后,实验人员减少了对厌光的观察,把精力多放在烛阴的修复上,但夜巡时他必须陪同。他说:“现在开始……”
谢枕书的地形图上只有南线人的光点,他站起身,在迈开腿的那一刻,忽然听见了风的声音。
因为厌光无法看到确切的事物,所以谢枕书在操控时格外留意声音。那风吹在密林里,让树叶簌簌而响,里面似乎穿插了一点别的声音。
即使厌光的地形图上没有异常,谢枕书还是停了下来。他凝神片刻,在风声里追寻起那个声音。他有预感,那个声音让他似曾相识。
那是飞行器的声音。
助手突然说:“啊?老师,长官说这里有北线的飞行器。”
实验人员道:“正常,他们现在夜巡都用飞行器。”
助手说:“可是没显示呀!而且这飞行器——”
谢枕书知道这股风是从哪里来的了,它从那逐渐上升的飞行器里来。安静了两个月的北线联盟掏出新武器,那和阿瑞斯号外形相似,又小一号的战争飞艇在雪山后发出轰鸣。
士兵捂住耳朵,惊恐无比地喊起来:“来了,又来了!”
这一次,傅承辉依然贯彻了自己的意志。飞艇所到之处,即是轰炸所经之地。而对南线来说,这是噩梦重现。
烛阴静静地伏在城区,还没有修复完毕。那上百只被停用的夜行游女垂首不动,只剩人类在尖叫。
第132章 武器
顾军官跑出帐篷, 又被四处横飞的流弹给逼弯了腰。他快要贴到地上去了,在仓皇间戴上了头盔,朝对讲机喊道:“给我下一步的指令!”
对讲机那头一片嘈杂, 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不能……使敌军占据……血战……”
顾军官重复道:“不能撤退, 不能使敌军占据这里, 我们必须血战到底。是吧?是这样吧!我懂!但是我们需要——”
流弹“嗖”地经过他身侧,他立刻抱住头, 在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里,耳朵“嗡嗡”响。他啐掉一嘴的泥,继续说:“我们需要援军, 这里只有五千人!长官, 您听见了吗?喂?喂!”
对方喉间发出残喘, 用最后的声音说:“……请……死战……”
顾军官道:“别死!”
可是对方再无应答。
顾军官只好把对讲机塞进怀中, 他拎起枪,决意站起来。但他抬起头的那一刻,看见了笼罩在上空的战争飞艇。
那飞艇犹如头暴怒的庞然巨兽, 炮弹即是它踩下的脚掌。
“操……”顾军官突然腿软,被夹在了一股热血与一盆凉水之间。
他好想跑,他在战争飞艇前连蚂蚁都算不上。
“搞球……”顾军官艰难地吐着脏话, 他迈不开腿,以为下雨了。可当他环视周围, 发现不是天在下雨,是他自己的眼泪。
营地乱作一团,马匹嘶鸣, 无数士兵倒在地上。前方是死路, 有些人能后退,有些人不能。
顾军官在这以卵击石般的绝望中面容狰狞, 他感受到一种极端的愤怒,愤怒在顷刻间撂倒了恐惧。他用尽力气,大吼一声,冲了出去。在流弹中狂奔,他架着枪,一边射击,一边高喊:“拼了!”
他要射爆北线人前进的车胎,却被中途俯冲下来的飞行器干扰。那飞行器狂丢炮弹,盘旋着,大有炸死所有人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