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淡漠的眼神中终于染上了几分色彩。他放下了文件, 招手让人把茶水换新,接着他就坐成一个优雅的姿势等待着任越回来。
一分钟,两分钟, 三分钟……十分钟过去了,任越的脚步声依旧没有响起来。好半晌之后,有人招了招手让管家过去。管家得到白先生的同意之后走了出去,就看到原本派去接任越的司机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管家顿了顿, 问道:“任少爷呢?”
司机张了张嘴,他露出了一脸惶恐的样子搓着手说道:“他、他没有回来……”
管家拧起眉头,他严肃的呵斥了一声, 问道:“解释清楚!”
“是这样的,”司机震了震,然后他也不敢继续怂了,于是就一股脑的把事情直接说出来了:“我想往常一样开车到学校去接任少爷, 然后我等了一会儿,他的一个同学跑过来告诉我说他班主任找他谈话了,要晚点才下来。于是我就继续等了,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任少爷走过来说不回去了,让我自己回来……”
管家蹙起眉头,问:“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保证没有隐瞒?”
司机拼命的摇头,他惶恐的说道:“我怎么敢隐瞒?那可是白先生啊,我要去隐瞒的话没准命都没了……”
管家的眉头依旧没松开,只是还没等他继续问些什么,那边白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旁边。白先生的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当时任越旁边有其他人在吗?”白先生淡淡的问道。
“没有。”
“林河不在?”
“我看到他先走了。”
“……”
白先生闭上了眼似乎进入了思考,不一会儿之后他睁开眼看着管家和司机,他淡淡的说道:“你们散吧。”
司机心中一慌,他拼命的回忆自己还有没有遗忘什么事情。他飞快的运转着大脑,拼命的想着,终于想到了一点。“我记得任少爷身边当时好像还有个女人!”司机飞快的说道,“中年妇女,长头发有些白,鹅蛋脸,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她穿着鹅黄色的素裙,踩着一双平板鞋。”
管家思索了一下,然后他对着白先生说道:“先生,据分析那应该是任少爷的母亲。”
司机不明白情况,他就猛地点头。
“任少爷还说了什么吗?”管家问道。
司机怯生生的看着站在旁边的白先生一眼,然后他鼓起勇气把任越最后交代的一句话说出来了:“任少爷说‘不要找他’。”说完之后,他直直的看着白先生,心中的害怕一点点的被放大,让他无线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白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一遍:“你们散了吧。”
管家和司机这才退下了。
只是司机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他的任务是每天准时的接送任越,这会儿没能成功接回来,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把工作搞砸了。当时他就应该遵从白先生的吩咐,而不去管任越的话,直接把人给带回来……只是司机想起当时任越的神情,他就怎么也下不了手。而且,白先生的命令里面,也没有要求用强硬的方法把任越带回家。
司机不安的看向管家,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管家先生淡淡的回答道,“你做得很好。”
“可是我没有把任少爷带回来,白先生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啊……”司机惴惴不安的说道,“是不是我当时应该采取强硬的方式直接把任少爷带回来会比较好?”
“如果你采取了那样的方式,”管家淡淡的看着司机,然后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你现在已经死了。”
司机被惊到了。
司机和管家离开了之后,周围的一些人也跟着退下去了。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白先生一个人,他回到了客厅,然后坐在了沙发上继续看茶几上如小山一样的文件。这会儿白先生没有继续再关注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间对现在的他而言好像已经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了。
沙沙沙。
纸张被一页页的翻动了的声音。
茶几上的新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凉了,原本萦绕在上空的热气早已经散开了,化作了一室的清冷。古铜色的茶水静置在白瓷的茶杯里,渐久渐深,深而不可见底,仿佛蕴满了苦涩。
沙沙沙。
一本文件被执起,一本又被放下。
墙上样式略有些复古的钟表滴答滴答的在潜行着,时针和分针慢悠悠的晃着,不为任何人停留。它们感受不到这一室的寂静,而是努力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制造出动静。时针与分针相互交合,然后又缓缓的分开,划出了一个过去与现在。
当短小的时针与细长的分针重叠的时候,原本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审批文件的白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静,只是他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好像注意到了时间的变化,又好像不过是寻常的眨了眨眼。
没有人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沙沙沙。
笔锋在纸张上划出了一道签名,在寂寞的深夜里拉出了一点点小旋律。
白先生还在客厅里,如小山一样的文件堆渐渐变少。等剩下最后一本的时候,白先生似乎是累了,他放下笔,然后他从沙发上离开了。放下工作了的白先生这会儿好像终于注意到了茶几上早已凉了的茶水,他端着茶杯到厨房,亲自泡了一壶新茶。
挑茶叶,在掌心细细的看了一边,深黑而带着点墨绿色的茶叶紧紧的蜷缩在掌心里。白先生将这些紧紧的自我包裹着的茶叶放入壶中,然后倒入滚汤的开水。热腾腾的水冲进了壶中,烟气裹着热气将一颗颗的茶叶抱住,从外而渐渐浸润了整颗成团的茶叶,然后一点点化开,将原本冷硬脆弱的茶叶泡软、泡化了。
白先生眼神淡淡的看着茶壶,他双眼氤氲在热雾中,让人感觉不到他眼神的温度。只能知道他的眼神很淡,淡得仿佛空无一物。
茶水成功泡好了,白先生享受到了一杯热腾腾的茶。他感受着裹着热气的茶水润进了他的喉咙,滋化了他冰冷的身躯,让他有些僵硬的四肢舒展开来了。他缓缓的走回了客厅,半夜的厅里空空荡荡,上空仿佛聚着消不去的冷气。
白先生重新开始看文件了。
最后一本文件似乎写着一个很重大的项目,白先生看得很慢很仔细。只是一本文件就摆在那儿,无论看得多慢,总有被看完的时候。白先生执笔在文件最后一页缓缓的签下了名,这意味着一个项被审批了,同时也意味着他的工作结束了。
夜,也应该也结束了。
深深的夜被不知道从哪而来的光击散,原本黑暗不见边界的夜幕被穿破。残破的夜幕挣扎的停留在空中,舍不得离去。于是,渐渐耀眼的光芒毫不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