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快马加鞭,从侧门回到蓬莱宫,求见李治,却被告知李治已经就寝,谁也不见。
裴英娘眉峰紧蹙,李贤马上就要冲进建福门,外边都闹翻天了,李治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睡下?
“母亲命人把含凉殿看守起来了。”李旦揽着裴英娘的腰,低声说,“我去了一趟公主府,令月的使女告诉我,她见不到阿父。”
进宫的时候,李令月按着裴英娘之前交待的,先去见李治,想和李治商量一下对策,却被人拦下,拿出令牌也没有用。
因为下令拦阻她的人是武皇后。
东宫的一切异变,李治全然不知情。
如果李治得到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阻止李贤。武皇后在李贤还没动身之前,命人把含凉殿看守起来,准备等到事情闹到无法挽回时,再把消息透露给李治知道。
李令月没有和护卫多做纠缠,直接改道去蓬莱殿,打发昭善回公主府,一边留在宫里陪伴试探武皇后,一边暗中寻找时机。
李旦回到长安后,追寻至公主府,昭善告诉他裴英娘去了东宫。
他即刻率领亲兵从暗道突入东宫,恰好遇到狼狈逃窜的李显和裴英娘。
李显手足无措,挤到李旦跟前,“阿弟,阿父歇下了,那、那我们去见母亲?”
他直觉武皇后和李贤一样危险,可是实在担心家中女眷,想借一队兵士保护英王府。
杨知恩揪住李显的衣领,把他拉开,撇撇嘴道:“大王无须担心,英王府有护卫保护,东宫只有那么点人马,哪怕围上三天三夜,也攻不进去。”
郎主和王妃大难之后重逢,英王怎么这么没眼力见,老往前凑?
薛崇胤咿呀了两声,有要哭的迹象。
李显心乱如麻,赶紧低头哄孩子。但愿真如杨知恩所说,府里一切安好吧!
没有卫兵保护,他、他不敢回去呀!
天色将晚,不能让李治瞒在鼓里。
裴英娘眼珠一转,踮起脚,凑到李旦耳边,“阿兄,我知道怎么偷偷进含凉殿。”
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后,李旦和裴英娘装扮成卫士,潜入内殿。
宫廷内侍王寿永惴惴不安,哭丧着脸道:“王妃,这一次真的是咱家最后一次帮你胡闹。”
裴英娘学着平时卫士们的动作,拱手抱拳,沉声道:“大恩不言谢。”
王寿永欲哭无泪,自从上一次帮过裴英娘以后,他就被迫上了贼船,再也下不去了!
甲士拦住几人,“圣人已经安置,无事不得惊扰。”
王寿永瞪大眼睛,怒喝:“瞎了你的眼睛,咱家为圣人办差,什么时候被人拦下过?”
甲士眉头一皱,提着灯笼往前一照,认出王寿永,抬手放行。
天子身边的内侍最不能得罪,阉人心眼小,报复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他只需要守好内殿,不许外人进出就好,王寿永是内殿的近侍,不在拦阻范围之内。
轻轻松松进了含凉殿,李旦扬眉。
裴英娘后退两步,小声说,“阿兄,皇后不敢明目张胆困住阿父。”
武皇后不想走漏消息,命人看住含凉殿,但李治毕竟是一国之君,她虽然羽翼丰满,还不至于狂妄到直接软禁李治。
李旦嗯了声,握紧裴英娘的手。
戍守寝殿的秦岩看到信号,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
他曾和裴英娘开玩笑,如果李治不肯见她,他会帮她一次,约定以匠人们研制出的小型烟火为信号。
那一次裴英娘没求他帮忙。
他以为她早把约定忘了,没想到裴英娘又来了!
奇怪,圣人没有不见她啊……
他顺着信号找到裴英娘,发现李旦也在,两人都一脸沉重,神情严肃。
秦岩轻咳两声,“你们……是不是闯什么大祸了?”
这才夫妻俩一起偷偷摸摸进宫,找李治求救?
裴英娘抿唇,决定先不告诉秦岩秦家现在是什么状况。
※
宫门前火把熊熊燃烧,气氛肃杀。
李贤率领心腹兵士,一路冲进建福门,路上并没有遇到多少顽强的抵抗,如入无人之境。
纵街空无一人,宫婢们惊慌失措,四散逃开。
四下里鸦雀无声,灯光像是浮动在半空中,透过闪烁的灯火,依稀可以看到北面巍峨耸立的宫殿。
冲进去,逼武皇后还政,朝堂政事,不该由一个女人把持掌控!
李贤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静谧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羽箭划破沉寂暗夜,呼啸而至,直直朝李贤扑来。
他身边的亲兵立刻腾跃而起,挡在他面前。
然而那羽箭似乎力竭,叮的一声,扎入李贤脚下的土地中。
尖锐的啸响次第响起,一支支羽箭前赴后继,带着冰冷雄浑的气息,袭向李贤。
每一支都精准无误地扎在他的长靴之前,阻挡他的脚步。
李贤推开亲兵,抬起头。
台阶之上,李旦抛开长弓,接过秦岩递给他的横刀,一步一步走下石阶。
“八弟。”李贤一身戎装打扮,明光铠反射出耀目光华,自嘲一笑,“几个亲卫,果然拦不住你。”
他派人等在进京的必经之路上拦阻李旦,给他制造点小麻烦,看样子,那些人失败了。
李旦孤身一人,站在几千兵马前,握紧横刀,淡淡问:“六兄,萧御史是不是你的人?”
李贤皱眉,“不是。”
方鸿死了之后,他忙着做反击的准备,没有再继续往大理寺安插人手。
李旦点点头。
他和萧御史奉命一起调查明崇俨的死因。到了地方,他们分开调查。接到密报之时,他即刻离开,萧御史忽然出现。
他险些死在对方的埋伏之中。
不是李贤的人,说明六兄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杀死亲兄弟的地步。
他直视着李贤的眼睛,双眸冷冽,一字字道:“收手吧,随我去见阿父。”
李贤愣了愣,哈哈笑了两声,仿佛李旦说了个令人捧腹的笑话,“八弟,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要怎么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