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霍祈东是个有身份的人。
文韵女士在他和儿子脸上转悠,不做声。
苏文宣半耷拉眼皮,也不看他,只道:“祈东,你来做什么?”
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做声的李君晟,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位就是大投资商、大老板霍祈东。
就是他投资的,原本都有饭局,但李君晟一次都没见过他到场。
他很快就联想到自己那个男一号……
所以,霍祈东是因为喜欢苏文宣才给自己那个男一号?这……
霍祈东轻声,左右一看他,对其他人置若罔闻地道:“你上次同我说,做朋友要互相帮忙和分享。现在,你好像的确分担了我一部分的痛苦。”
苏文宣这才看他一眼:“你是腿断了?”
“嗯。”霍祈东原本双手戴着黑色皮手套,跟黑色毛毯融为一体,此刻,将手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抽掉,露出一双极为漂亮的手。
文女士是最关注皮相了,端看那只手就知道这年轻人绝对出身条件好上天,绝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霍祈东慢悠悠地将手套搁在病床上,掀开自己的毯子,将受伤的裹着石膏的左腿露出来:“放心,还是四肢健全。”
“……”
苏文宣轻轻摇头:“恭喜幸存。”
“彼此彼此。”
许昶上前,将毛毯重新盖好。
病房里安静如斯,就看着他们在动作。
苏文宣启唇道:“爸妈,大哥,你们回去休息。”
终于正眼看着李君晟:“君晟,去赶飞机。”
在对霍祈东道:“祈东,你也回去休息。我没事了。”
苏文宣知道自己得好好哄一哄郝一洋,否则他要吃不住。
大家都一一跟他道别出去,文女士又说明天她来照顾他,又特别握住郝一洋的手:“一洋,乖孩子,我们文宣就拜托你照顾下?他要是惹你不开心,你就骂他,阿姨会给你撑腰的。好不好?”
郝一洋想,难怪苏文宣说话这么温柔,他们家的人除了对自己家人,好像对外人都这么温柔。他重重点头:“阿姨我知道的,您早点回去休息。”
“乖的。”文女士感激一笑,又瞪一眼儿子,拍他的肩膀道,“好好休息。”
等苏家三人出去,苏茂琉摇头,感叹一句:“你小儿子,啧,有我当年的风采。想当年,我在我们那单位,也是美女围着我啊,那叫一个舒坦。”
文女士还在想门里那人是谁,开个玩笑这么没数,这会听到这话,便冷哼一声:“是啊,最后还不是跪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我嫁给你。”
“……”苏茂琉抬手投降,“快别提了!”
“你先提的!”文女士怒道。
苏文扬走在前头心道,小儿子撞出个半残,还能这么开玩笑,也是够够的。
病房内,李君晟的确得走,于是站在床尾道:“文宣,这些事起因都在我,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也绝对不会骂我。”
苏文宣长叹一口气:“我本来是有点生气,但想想,生气也没什么用。事已至此,就盼着你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也不要在背地里搞这些事情。”他依旧握着郝一洋的手,仰着头看向床尾的男孩子,“君晟,往前看。”
李君晟手扶在床尾的栏杆上,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文宣,我情愿你骂我。”
“好了,别搁在心里,去吧。”苏文宣对着门外努嘴,“以后看见我,离我远一点,不要叫我难做。”
李君晟瞥一眼霍祈东,见他双手交叉握住搁在腿上,低眸沉思,一脸冷峻;又瞥一眼郝一洋,他则直直地看着苏文宣,一瞬不瞬,他道:“好。不会。”
等他一走,苏文宣就该赶霍祈东了。
谁知,霍祈东主动启唇道:“不必对我说,我坐会儿就走。一会儿飞机去港城。”
“嗯。”苏文宣让郝一洋坐下,轻声问他今天下午的事情,郝一洋见有吓人的霍祈东在,又不知道跟苏文宣什么关系,别别扭扭说不上来。
苏文宣便拍拍他的肩膀:“趴在这里。”
郝一洋乖巧地趴在他右胸边,尽量不压着他,双眸炯炯有神地看着他的脸。
苏文宣瞧着他,心里欢喜,手在他耳朵上轻轻地摩挲。
霍祈东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么温柔亲切地对那个小男孩儿。
许昶也不知何时退出去,病房里的一幕实在是诡异。
苏文宣有些犯困,但他知道,他必须得等霍祈东走人跟郝一洋单独说话,强打着精神。
却看郝一洋先打起哈欠,他便一下一下地抚他的脖颈,慢慢地竟把他哄得气息匀称地睡着了。
苏文宣实在是哑然失笑。
也不知沉默多久,许昶又进来,弯腰轻声对霍祈东道:“三少,必须要走了。”
霍祈东抬手,令他站在后面等。
苏文宣转过去眼睛,却也没什么精神:“你……有话要说吗?说吧。”又道,“轻一点,别吵着他。”
霍祈东的声音随着他柔柔的声气儿,也慢下来,柔和下来:“我去港城,转机三藩市,是为避风头。”
苏文宣这才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脑子里转过他说自己被二哥的人撞车,轻轻叹气。
霍祈东望着他,继续柔声道:“今晚赶来,是为见你,是死是活都要见。”
苏文宣垂眸,依旧不做声。却瞥见郝一洋睫毛一颤,猜测已经醒了。他也没做声,就这么任他听着。
“今天一别,下次……”霍祈东蓦地嘴角浮起一丝丝苦涩的笑意,“算了。你同他,好好过。”
那泛上来的,无穷尽的情潮,被一一压下。
“什么意思?”苏文宣皱皱眉,“你这是……”
霍祈东素白的面孔看着他:“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苏文宣一顿,“你这话从何说起,这么年轻的人,不要说这些。”
“你告诉我,会吗?”霍祈东抬眸,固执地望着他。
苏文宣只觉得呼吸一滞:“会。”
在这惨白的病房,他陡然有种身在战场的错觉……
这不是和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