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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

作品:穿到古代当名士 作者:五色龙章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是他确定要留任汉中,写来报喜兼道谢的信。随信还了附了一车鲜桃、杏、西瓜之类的土仪,一箱不知是福建还是广西捎来的玻璃罐装的糖水荔枝、白桃、杨梅之类,还有几小篓用彩印纸盒包得漂漂亮亮的炒米糖、窝丝糖、牛奶糖。

    杨侍郎一个壮年男子孤身在军中,哪里要吃什么糖?看着这些东西,便猜测是周王府里给小皇孙备的,桓凌这个做舅舅的顺手捎给宋时,宋时就做主给他送了些来还礼。

    这样的东西他虽然不吃,却也不好散给别人,便叫人包好了捎往家中。

    鲜果他尝了一点,倒都味道不错:西瓜是脆沙瓤的,清甜解暑;杏子甘酸可口,吃着满口生津;鲜桃是洋县产的佳品,尤其甜美多汁。

    不过他也未肯多吃,尝了几个便叫人拿下去散到军中。

    榆林地方气候干旱,军中更为艰苦,除了沙地上能种些西瓜,鲜果鲜菜都吃不上多少。他自己往汉中府去就能再尝到,这些且拿去慰劳将士守边之功吧。

    杨巡抚吩咐人将瓜果端下去,替他人整理行装,收拾好衙内文书。他要亲去汉中一趟,看看宋时他们炼油塔的进度,哪怕大的做不出,至少要再弄几个小的来。

    榆林到汉中相距一千余里,不过杨大人年纪虽大几岁,也还称得上“武姿英迈”,能骑马长途奔驰,十余天后便到了汉中。

    他来得突然,事先并无通报,直到一行人下了船才向周王府和汉中府衙递了帖子。

    周王此时却因为圣上特旨赋予他更大权柄,不敢辜负圣恩,带着桓凌再度出巡,只有宋时带着满府官员匆匆出城相迎。因为周王不在府,杨巡抚也不必在外头沐浴更衣后再行拜见,但直接进了汉中府,考察宋知府近日政绩……

    先察炼油塔做成了没有。

    宋时是久经考验,官场里锻炼出来的人,便是不做自己的事,也要把领导交代的任务办好,当下便笑着说:“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桓大人临行前就怕耽搁了这事,带着多少学生日夜计算,总算弄出了图纸。只是汉中地界上不产石油,纵然建起塔也运转不起来,大人那里已有了学生和工匠,便将图带回去试建吧。”

    为了安全起见,这座大塔也就一丈许高,和他们烧炼石灰的灰窑差不多。燃烧室和塔身都做了钢筋加固,内侧耐火层也加厚许多,用掺了白云石的耐火水泥砌筑成,用厚钢管打制冷却水管、引流管……

    宋知府虽然不爱计算这些料材,却也为杨大人交办的事尽心竭力,想法做出了金属盒气压计,以便随时监控炉内气压,保障安全。

    他这些年讲学时讲过大气压强原理,杨巡抚不曾亲耳听过,却看过他讲气压、气象的文章,深深为其中所写的大气周流之理打动。而今听他说起气压计,不由得又勾起旧日好奇之心,眼中霎时冒出涟涟光采:

    “本官从前见过人学宋知府做水银气压计,这金盒气压计又是何等形制,莫非是改以金盒盛水银而成?”

    可金盒装了水银,那盒子就被融成金汞齐了,又怎么量得了气压?

    宋时微笑着答道:“这个倒不用水银,只用一个空心的小铜盒,将里头的气放净,外头气压压扁了盒子,此时记下的气压就是天之气的气压。其上可用钢片连以指针,再拿着水银气压计和它一起从山底量到山顶,量其变化之微刻下数字,依这些变数算出指针转动到何处,该得气压比平地气压高低多少。”

    他手头就有做好的、正在试制的气压计。虽然技术有限,金属盒里达不到绝对真空,但有水银气压计做对比,压力差记得准,这气压计还是可以信赖的。

    宋时请大人少坐,吃吃他们府衙新制的点心,自己从外头拖进来一个黑突突的生铁短炮筒似的家伙。

    细看其口上有盖,前后有粗杆子穿着,底下用铁架架着……

    杨大人活了五十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东西,不由得凑上去细看。宋时便将其盖上一个小钟表似的东西给他看——

    “这个盒子得一个个校数,眼下做得不多。做出来之后单放在空中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做以下官先叫人将其装在锅上,以观其变动……”

    锅内空气加热气会膨胀,压力变大,就能直观看到压力计转动了。

    其实他弄出这仪器后,还给府衙和周王府里弄了几个高压锅,再就是这个爆米花机。不过如今周王不在,他们不能去王府要锅,府衙这边的锅里一个炖着牛肉、一个焖着猪蹄、一个蒸着白桃罐头……

    杨大人这样的君子自是要远庖厨的,他只好先把爆米花机拿来请上司品鉴。

    杨巡抚说了个“可”字,宋时便叫厨子来在廷中架起爆米花机,点上火慢慢摇了起来。杨大人如今求知若渴,也不管它是爆米花的还是烧饭的,走到面前看着气压计上的数字变化,满面藏不住的惊讶与欣喜。

    是得知了从前读经史、讲理学也学不到的新知识的欣喜。

    直到火候差不多,该要开炉倒米了,他才扶着宋时的手站起来,坐回堂上。

    宋时告诉他爆米花开锅时会有一声爆响,劝他堵上耳朵,他也听劝地掩了耳朵,可还挡不住那一声比炮弹炸开还震人的巨响。

    他双手不由得微微晃动,直直盯着米花机,愕然道:“这东西怎么这样响?”

    气压太大,放气又放得太快,里面的气体几乎是炸出来的。

    这还是爆米花的锅铸得厚,不易炸开,高压锅如果堵死,可是会炸锅的。他前世有网的时代,在网上随便一搜“高压锅爆炸”,就能搜到各种锅盖和锅里煮的吃食嵌在天花板上的惨烈图片。

    搜完之后,他就没再用高压锅熬过稀饭。

    杨大人听得心旌摇荡,眼中含光:“如此说来,若在战场上烧这样的器械,烧得极热了,它也能炸开?咱们又有火油……”

    不,那样效率也太低了,还是用正常的炮弹比较方便。

    宋时劝道:“也不一定从外头用火,可在极薄的铁壳、铅壳之内装上火药。只要密闭得好,小空间里压强大,爆开时的冲力就大。还有炸药外头裹的金属壳太厚的也不行,不易炸开,太薄又容易坏,炸开的威力不大……”

    杨巡抚越听他的分析,眉头皱得越紧,目光在空中游移,仔细回忆、想象着合用的器件。

    庭中的厨子已盛了一碗挑得细净雪白的米花上来,请巡抚大人品尝。杨大人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随意拿起米捻了捻,摸着酥绵的爆米花,看着庭前结实得仿佛还能再炸千万次的米花机,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一件薄的物件:“你做的那些白铁油筒可是得用?”

    第229章

    油筒啊……

    说到炸油筒,宋时还挺有经验的。他小时候也曾经跟邻居家小朋友、小学同学们一道把鞭炮点着扔到不知哪儿找的废弃油筒里炸过, 声音比普通爆炸响, 但是肯定炸不开油筒。

    古代这黑火药的爆炸力才能有多大?要炸开油筒得塞满满一桶药吧?有那么多药做成炸药包都够把他们这汉中城墙炸开一段了, 这不是浪费吗?

    杨大人看他眉头微皱,仿佛想到什么为难之处, 不禁问道:“莫非那油筒里搁上炮药炸不起来么?”

    不是炸不起来,而是浪费,而且一油筒炮的爆炸威力得有多大啊, 要拉多长的引线才能保证点火的人不炸死?而且他记着手雷都要在壳上轧出花来, 不然筒壁炸不散, 威力也不够大。估计炸开时就是先从拧上的旋盖或者连着整个上盖炸开,桶盖先飞出去, 气流、火焰跟着从桶口里冲出去……

    那还不如直接用炮……

    不对, 这不就是炮吗?

    没良心炮!

    他穿越的时间太久, 差点儿忘了没良心炮这个神器啊!

    没错, 他在老电影和纪录片里看过,就是拿汽油桶做的!桶里倒上一层火药, 搁上层隔板什么的, 再放个炸药包上去, 火药一炸就把炸药包打出去几百米, 炸开后威力比一般的炮还强呢!

    他心中一阵阵激动, 正要答话,却忽然警醒,改口说道:“下官是牧民官, 不解军事,不敢轻下断言。不过依下官愚见,天下之事无非“行”“知”二字,有先人经验的自可知而后行,前人未做过的便是先行而后知,咱们得着成果记下,也可惠及后人。”

    杨大人呵呵一笑:“你说得是,我今日才见着你这爆米花……机,你又不曾见过军械,平空想能想出什么?你们这经济园里定有新油筒,我写个帖儿寻汉中卫周镇抚要些炮药,再叫他带上会用火药的老军同行调试,咱们便去上回试掷油瓶的山拗试一试!”

    宋时低头拱手,不再压抑笑意,答应道:“托赖大人相邀,下官也得长长见识。”

    好险。

    险些解释得太清楚,暴露出他极高的军事素养和战争知识储备了。

    他一个生在官绅之家,过了二十来年太平治世的日子,中状元后又是做词臣、又是做民政官,根本接触不到武器的人,怎么能张口就指点督管军民两政的领导做没良心炮呢?

    杨大人聪明敏锐,万一察觉他的身份对不上懂的知识……

    虽然不至于真把他当妖怪降了,不过他们穿越者还是得爱惜马甲,能不露馅就不露馅。

    他牢牢抓着“行先知后,知行合一”的人设,劝领导实践出真知——等实践时他就可以慢慢引出没良心炮的知识了。

    杨大人果然没看出他现代战争专家的本质,待下人送上笔墨,便与他各写各的帖,各选各的差役往外送信。正经事都安顿好了,闲下心来,又拈了几粒新鲜爆出的米花品尝。

    这米花里搁了糖,微带清甜,比炒的阴米更酥松,用舌尖儿一碾即融,味道、口感都相当不错。他尝了几口,垂眼瞥见桌上点心盘中的芝麻米花糖,忽然笑了起来:“这点心原来是你衙门里自家造的!本官原以为是王府的内造点心……”

    那些奶糖、糖水蜜饯什么的,不会也是汉中府衙做的吧?他竟都以为是内造之物,还郑重其事地叫人捎回老家了。

    杨荣一面摇头,一面笑了起来。宋时担心他笑时不小心把米花呛下去,连忙叫人送上今夏初开的新荷熏制的莲花茶,请大人喝口水定定神。

    等杨大人安稳下来,宋时才解释道:“本府这两年产的米粮多,百姓们吃用不了,我们官府收了也不能只在仓里存着。近处几府今年收成也好,卖不得那么多了,再往远处又有运费、关税,再卖下去不划算。下官试用这压力计时恰好弄出了爆米花,尝着和蜀中的阴米差不多,便叫人弄些糖来做了米花糖,想试试再给府中百姓开一处财源。”

    爆米花简单、省时,爆出的米花膨得更大,拿来做点心比炒的阴米合算。再用熬得浓稠的糖浆浇裹压实,放凉后又甜又干,冬日里糖不易化,这米花糖的保质期也可以很长的。

    若能扶持起做这种生意的商人,本地又能添一项出名的小吃,百姓有处卖粮,他们府里平抑粮价的压力也能稍缓解。

    杨大人一面听着他的计划,也尝了尝米花糖。这东西说是糖,却没有糖块结在米粒间,口感略硬而脆,每一口都浓香甜脆,仿佛用糖并不多,倒是种实惠可口的点心。

    不过汉中不产糖,这糖食做出来只怕本钱也不少吧?

    宋时笑道:“糖倒还好,蜀中便有种甘蔗的。下官带的厨子记过一个福建做西洋糖的方子,从蜀中买最便宜的粗老红糖,用黄泥滤过便成白的沙糖了。”

    滤不到雪花洋糖那么白,带点黄色也不要紧。因为这东西本就是个薄利多销的路子,不用拿宫廷御膳的标准要求,而且炒焦的糖汁本来也带点焦糖色。

    他不仅不思严格自我要求,提升食品质量,甚至还想开个食博会,把这类膨化食品推广到全国各省和直隶州县。

    这爆米花不光可以用大米爆,还能用小米、高梁米、糜子……九边之地缺少细粮,老幼吃粗粮不易下咽的,拿爆米花机加工一下,空口吃也可以轻易咽下去,或再倒点热水泡着吃,就是软滑顺口的米汤。

    他亲身品尝过,对大人说:“其实在茶里泡上一把爆米花也不难吃,还有些清香味。”

    杨大人吃过关外牧民传进来的炒米茶,忆起其味道,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添了米味道香醇,也有饱腹之功。只是酥油、牛奶最好少放些,不然不够清口解腻。”

    他这般年纪,喝了奶茶就饱了一大半儿,都吃不下去什么羊肉了。

    大人放心,汉中府里喝不上正宗的蒙古奶茶,晚饭也没备羊肉。

    晚饭的主菜是高压锅炖的牛腩和红烧小排,一个本地风味的大锅烧鹅,一盘黑鱼脊背肉做的假江瑶,一盘腰肚双脆,各色清炒、凉拌时蔬……多半都是府里自产的东西。

    杨大人性情俭朴,并不是那等一顿饭少说要三十几道大菜以显巡抚身份的人,吃着这些农家菜也觉得适口。尤其那道牛肉,格外软烂咸香,吃着不像年老可宰的牛肉,倒像是健牛的口感。

    他不禁问道:“这牛肉尝着甚嫩,莫非是下田撞折了腿,抑或是生了病的?”

    宋时笑道:“下官如何敢让大人吃病牛?这是健壮的老牛,市官看着看迈可杀才叫人杀的,府里买办晓得下官爱吃牛肉,便割了几斤,用高压锅炖出来的。”

    这种老牛的肉柴,就是搁上山楂、茶叶、醋也不容易炖烂。往常一锅牛肉要多烧上几个小时才能入口,有高压锅之后省了大工夫,炖上一个多小时就能炖得酥烂了。

    牛肉还是不易炖烂的,换成排骨,炖上半个小时连骨头都能炖酥。

    杨大人越听越惊讶,但想到庭中爆米花也只烤了不多久,就有做阴米时又蒸又炒的效果,便即信服了,寻他要个高压锅看看。

    高压锅里炖的肉都叫君子吃了,那锅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了。

    吃罢晚饭,宋时便叫人把高压锅送上来给巡抚大人品鉴:一共有两种,一种是带气压计和扣锁的蒸气压力锅,一种是用限压阀的家用高压锅。只是如今没有橡校,不争气的杜仲胶又不能适应高温环境,高压锅盖里垫的是皮匠按形打磨的真皮垫。

    杨大人将一个锅从里到外摸了个遍,连声夸赞这锅厚实、好用,只恨小了些,做不得军营里的大锅饭。

    越大的压力越大,钢材不好承受不住嘛。

    宋时有些遗憾地答道:“这是材料还不够好,往后还能做更好的。不过这种带压力计的压力锅军中也可以用,不光能炖煮食物,拿它蒸蒸从军大夫用的刀、针、棉布消毒,比火烤、水煮的方便可靠。”

    杨大人摸了摸那口较深的、带压力表的大锅,笑道:“这锅今日煮肉、明日煮染血的布,可怎么叫人吃得下去?不过军中确实用得上这种东西,你这里炼的无名异也极有用,救了不知多少军士……”

    这个锅他要了,不过不能白要了。

    他过几天便要进上秘折,再向兵部行文,给汉中要一笔款子,帮他建个铁器厂,往后专产军中用的……这类带压力的器具。

    宋时原打算将方子献上,自己得个表彰,让兵部自己搞生产。想不到杨大人竟要给他申请一个光明正大搞军用器具制造的厂子,还要让朝廷给他拨款——

    他这个经济园从开始建设都是靠的地方经济,朝廷还没拨过款呢!进的贡物和朝廷采买都是按成本价、出厂价给的!

    他居然也有能薅上朝廷羊毛的一天?!

    不愧是传说中三杨内阁之一的杨大佬,人家这思想、这胸襟、这不计小利深谋远虑的气度!人家怎么就不想着挖地方的人才,还要扶持地方发展?大郑企业经济就是杨大佬和他们老师这样有长远目光的老大人扶植起来的!

    宋时激动地起身道谢,杨大人连忙托住他,含笑说道:“宋知府这是做什么。分明是你为朝廷将士做了许多事,我做兵部侍郎的理当勉励,朝廷理当嘉奖你,何须如此?”

    杨大人如此通情达理,宋时也不好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