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躲在家里打毛衣,也恍惚听谁说村子里谁家在盖房子,她也没当回事,就连公公每天早出晚归,她都没放心上,哪里知道是老二家在盖房子呢?
贺博言参加高考的事,她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公公婆婆也没跟她提起过。贺博言也不可能到她面前跟她说,大伯娘,我要参加高考了。所以等到贺博言从县城高考回来了,村子里有传言贺博言参加了高考,她才知道贺博言参加高考这回事。
第47章
贺大发从镇上邮政局出来就脚步蹒跚神色沉重的往家里挪动,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儿子的话:提干被取消了。雪纷纷扬扬洒向大地, 落在他裹着脑袋的棉帽上, 洒在他佝偻着的肩膀上,他都没心思理会,半路上他陡地打个冷颤, 伸出双臂抱抱身子, 七七年的冬天对他来说,比往年都冷了些。
好容易挪到村子口,却看到那一排还没盖完的瓦房子,他脚步不自觉就往那瓦房子移去。
大山村的房子几乎都是泥土夯就的,突地拔地而起几间大瓦房,在村子里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贺大发盯着眼前几间房子, 眼神平静的根本不像平常的他,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贺老头满是皱纹的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蚊子,嘴里的旱烟袋儿不知何时又挂在了肩头, 望向远处纷纷淋淋的雪,轻声叹口气, 今年房子是盖不好喽, 孙子们想要住新房要等开年去了,那时候博言该去读大学了吧?
帮着盖房的汉子们早已回家了。贺老头又围着房子转一圈查看查看,见没有什么遗漏, 才转身准备回家, 刚走几步, 就看到他大儿子像根柱子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贺大发早就看到他爹了,等到他爹走进并发现他,他才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房子盖的可真好。哪怕二弟还在,恐怕也盖不起这几间瓦房吧?”
贺老头浑浊的眼睛微眯着,抿了口旱烟,才缓缓看向大儿子,“博言把当兵的机会让给了高俊,高扬和美玉的学费是我出的,博言和博源是你侄子,你真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落魄,看着博源娶不到媳妇?”
贺大发嘲讽大笑,状似癫狂,说来说去他爹就一门心思偏向老二一家子,他有个这样偏心眼子的爹娘,他认了,谁让他们给了他一条命呢?
“你还是认为我们偏心?”贺老头此刻真心觉得这个儿子废了,“我对你并不薄,能帮你们的都帮了,不能帮的我也没有办法。你二弟不在了,家里没个主心骨,我肯定要帮着他们把家成立起来,如果这样你还认为我偏心的话,那我就偏心好了。”
“就算帮他们成家立业,就非得盖这么好的砖瓦房吗?我这住的都还是泥土房呢,爹,你咋就没想过给我也盖几间砖瓦房?”贺大发说道,“爹,你这不是偏心是什么?二弟是去了,可博言几个都大了,能干活挣工分了,根本不需要你再操心。还有博言,去考什么大学?家里不用他操心吗?他走了,他们家怎么办?”
贺老头摆摆手,“行了,你回家去吧。博言几个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你把自家的几个孩子管好就行了。”
博言博源都是好孩子,将来的日子错不了。反倒是老大家几个孩子,脾性不行,到时候能成什么样,还真说不准。
贺大发蓦地跪在了雪地里,棉裤随着他这一跪,慢慢被浸湿,他被冻的直哆嗦,却依旧跪的直挺挺的。贺老头一愣,“你做什么?快起来。”
贺大发跪在雪地里坚决不起,为了儿子,他什么都愿意做,“爹,我求求你,求求你让博言放过高俊吧,高俊他不能毁了,爹,我求求你。”
如果不是他听到博言参加了高考,到镇上邮局给儿子打电话,他还不知道儿子竟然被取消提干了,还被陈首长下了‘品行不端’的评语,这样的评语,高俊将来还谈什么前程?
贺老头不想看他在这里丢人,“你起不起来?”贺大发还是跪在那里不动。
贺老头气的胸口疼,他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孬种呢?怒声道:“行,你不起来是吧,那就跪着吧。”说完,贺老头拂袖离去。
贺大发眼睁睁看着他爹丢下他走了,满心的愤怒不甘,踉跄站起来,急忙追上他爹的脚步,贺老头听到后面的动静,哼了声,打小就使的计量,现在还在使,真当他这老子是白当的?
到了家里,贺老头换了身棉袄棉裤,贺老太给他倒了杯开水,他喝完开水才觉得暖和了,“我去床上暖被窝,晚饭给我端到床上来吃。”说着贺老头就脱了棉鞋上了床,半躺着窝在里被窝里。
贺大发急匆匆而来,看到他娘在给他爹剔棉鞋上的雪,张嘴问道:“我爹呢?”贺老太撩起眼瞅向他,眼角扫到他半湿的裤腿,“你这是干啥去了?”
贺大发腿冷的直打冷颤,棉裤里面的棉花肯定湿透了,他声音低沉得道:“娘,我爹可真狠心,我都给他下跪了,他都不答应我?还想让我怎么样,那是他亲孙子啊?心咋就这么硬呢?”
贺老太剔完棉鞋上的泥巴,把它放在煤炉子边烤着,脸色微沉,“你倒是说说你爹怎么心硬了?”
贺大发冷笑道:“高俊因为博言的告密,已经被陈首长取消提干资格了,还被陈首长评论说他‘品行不端’,娘,高俊是军人,一个品行不端的军人,还有前途可谈吗?博言这孩子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活该!”贺老太啐骂道,“只准他陷害别人,就不许别人反击?明知道博言他爸和陈首长关系好,他为什么还做那些腌臜事?要我说,高俊这德性,就该回家种地,还当什么兵?别给我和你爹丢人了,我们家就没出过这样的人。”
她和老头子都是老红军了,摊上这么个孙子简直臊他们的脸,遇到那些老伙伴们,都不好意说他们有这样一个孙子。
贺大发心里凉了半截子,“娘,高俊他是你孙子啊?”
贺老太哼道:“我孙子怎么了,我孙子就不能种地了?你看看博源,每天起早贪黑的跟他嫂子忙活豆腐生意,不也照样过日子?高俊那德性,不当兵反而是为他好,万一哪天他再犯什么事儿,自己都兜不住了,说不得就把自己整到监狱里去了。”
她还真有这种担忧,她宁愿高俊这孩子蠢点,也不愿他太聪明,生怕他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贺大发不相信他娘竟然是这样看待高俊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木木的问他娘,“娘,真不打算管高俊?”
贺老太挥挥手,“不管。”高俊这孩子打小没受过罪,受点苦遇到波折,锻炼锻炼心境,或许还能回转过来,不过她也知道那希望很渺茫。
贺大发深深的看了眼他娘,扭头就走了。
贺老太瞅着儿子的背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