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最后她都会回到我身边。”
这句听起来普通的话，已经暴露出了他那疯狂的想法。
沈勿握紧了手，“死者已矣，你该做的只有缅怀死者，而不是再伤及无辜！”
就和登仙府的很多弟子一样，沈勿也是听着府主的传奇故事长大的，门中有着数不尽的弟子崇拜府主，渴望成为像他那样的人，但事至如今，这就像是一场笑话。
沈勿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天赋好，所以才会让府主愿意经常来指点他的剑法，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这份特殊在背后还有着另一层含义。
就连禁地的设立，玄清说是把罪大恶极的妖魔鬼怪关在一起，感化他们，其实那不过是方便他拿妖族做实验罢了。
如今想来，这人不知为了心中计划筹划谋了多少年，他的隐忍，他的若无其事，简直已经远超常人所能及。
沈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对他又做了什么？”
他所说的“他”，自然是沈雾。
玄清的目光落在了沈雾身上，他甚至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沈雾这个人是谁，他友善的笑道:“小白都长这么大了呀。”
沈雾面无表情。
沈勿冷声道:“为何他会和我有一样的相貌，是你动了什么手脚，是不是？”
早在沈雾把这枚红宝石给了他，而不是自己用时，沈勿就知道自己猜测有误了，沈雾不可能是他的孪生兄弟，可偏偏他们又长得一样，那问题只能出在背后之人的身上。
第243章 精神分裂
玄清是个好脾气的人，面对沈勿那么多的问题，他都会想清楚再一一回答，哪怕是记不起来的事情，他也会很努力的想，等想到了什么，便再开口说话。
就像是现在，看了沈雾许久，他才想起自己以前确实是和他有点渊源。
发现小白蛇的那一日，他才刚斩杀完一只大妖。
他想创造出一个实力强大，能够与他匹敌，却又生命力顽强的“怪物”，在此之前，他已经失败过无数次了。
偶然看到的那只跑出来晒太阳的小白蛇，他也是灵光一现，根本没有指望过这条小蛇能在诸多人妖魔的实验中活下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随手而为的事，让小白蛇成了众多实验品里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为了方便做事，玄清助小白蛇提前化了形，却又在这个小小的孩子还没有来得及看自己的脸时，硬生生的对他进行了改造。
从此，他就顶了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为了训练他，玄清曾经带着他进过森林，也带着他去过北域。
玄清最擅长的教育方式那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孩子丢进最危险的地方，他死了，那就说明他不堪大用，他还活着，那就说明他还有存在的价值。
似乎正是在北域的那一次，小小的他与康月仙子有了一面之缘。
玄清想起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他落在沈雾身上的目光里也带着笑，“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沈雾无法回答。
玄清又拍了拍自己的头顶，“哦，对了，我曾经给你下过禁制，你无法透露任何与我有关的事情，不过，我以前交代过你什么事情呢？”
他的话里有着浓浓的不解，事实证明，他把从前吩咐沈雾去做的事情都给忘了。
“我到底让你做了什么……”玄清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好像是只要能想起来这件事，那就证明他还不算傻。
沈勿与沈雾互看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各自的意思。
沈勿会想办法拖住玄清，沈雾则是赶紧去找温苒。
沈雾对这个计划没有意见。
但就是在沈雾要找机会溜走的时候，玄清突然笑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是让你能借着与沈勿相同的面容，有朝一日靠近我的时候，即使不能杀了我，也要在我的身上制造一个弱点。”
沈勿皱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玄清培养了沈雾这么多年，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他能在某一天把他给杀了？
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但现在的这个男人，哪里又像是正常人？
玄清笑着说:“你们现在肯定想一个人拖住我，让另一个人有机会逃跑。”
沈勿与沈雾都是面色微变。
玄清脸上还戴着面具，却莫名有种洞悉人心的力量，让人无所遁形。
“不可以哦，你们还要帮我找藏起来的人。”
随着玄清的声音落下，通道里的风更冷了一些。
两个少年俱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即使在一派宗师面前，他们的力量只是以卵击石。
玄清也不愧是一派之主，他光是站在那儿，也叫人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此处只余三个一声不吭的人，石道里却已经遍布刀光剑影，谁要是进来，那就会被凛冽的剑意，森寒的刀气拆得四分五裂。
身未动，几人的意识却是已经在刀光剑影的世界里交手了。
突然之间，玄清气息凝滞，如同是换了一个人，他看向两个人。笑道:“你们先走，我来拖住他。”
这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是，玄清的身形也发生了变化，他矮了点，更瘦了点，身上那袭白衣也成了绿色的裙子。
之前还是一个男人姿态的他，如今成了一个女人模样。
她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与余潇潇有两分相似的面容，她笑道:“你们趁着这个时候走吧，你们要找的人，被我藏在了一个石室里，她现在是安全的。”
“还有你……”绿衣姑娘看着沈雾，缓缓笑道:“这些年来辛苦你了，现在也到了该还你自由的时候了。”
她抬起了一只手，食指轻点沈雾眉心。
禁制在这一刻不复存在。
沈雾突然觉得如释重负，他喘了口气，再度看向那个女人。
她微微一笑，“趁着他还没醒，你们赶紧走吧。”
沈雾不再有任何犹豫，径直往前离开了这里。
与那位姑娘擦肩而过的时候，沈勿感觉到了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并不是之前玄清看他时的那种冷冷淡淡的感觉，而是一种来自于血缘关系的亲人间的温暖。
他忍不住看了过去。
绿衣姑娘缓缓笑了笑，她没有说话，沈勿却能感觉到她在鼓励自己朝着目标走下去。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府主，他在教他练习剑法时，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在昏暗中，沈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雾头也不回的说道:“他寂寞太久，执念太深，便幻想出了另一个自己。”
如果让温苒来说，她绝对会惊讶的说一声:“精神分裂！”
现实情况也正是如此。
玄清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身为登仙府的府主，他应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而不是生了心魔，妄图复活已死之人。
在长久的自我折磨里，他渐渐的产生了另一个自己。
所谓的另一个自己，便是按照余朝朝的模样所化而成的绿衣姑娘，可这么多年来，玄清并不知道绿衣姑娘的存在，但后者却是知道的。
在理智尚存之时，意识到自己将要万劫不复，伤害无辜，玄清决定培养一个将来能杀了自己的人。
可他记忆时好时坏，有时候把好不容易找到的最合适的孩子扔进了北域锻炼，却又因为自己忘了这个孩子的存在，而忘记去北域把他接回来，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直到在某一天里，他彻底的忘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幼年的沈雾也只有在等到绿衣姑娘出现的时候，他的日子才能好过那么一点。
第244章 故事（一）
对于玄清而言，沈雾只是一个用来约束他的工具，但对于绿衣姑娘而言，她会忍不住在沈雾的身上投下对于孩子的情感。
玄清从来不会花时间与沈雾聊天说废话，每一次与沈雾的见面，他都在训练沈雾的生存能力，要不就是为了让沈雾更像沈勿，而逼迫沈雾学很多他讨厌，也并不擅长的东西。
只有绿衣姑娘出现的时候，才会偶尔的教沈勿一些奇奇怪怪的道理，比如什么捅自己一刀就能转移注意力。
当然，绿衣姑娘也会对沈雾讲一些故事，她说的最多的就是糖葫芦公子，蝴蝶姑娘，与狐狸姑娘的故事。
糖葫芦公子喜欢上了狐狸姑娘，却被狐狸姑娘所伤，他似乎是有一段时间心智倒退，会用“似乎”两个字，那是因为他忘记了那段记忆。
他只记得自己从一片灰蒙蒙的状态里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狐狸姑娘哭的梨花带泪的模样。
她说她对不起他，伤害了他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早已经爱上了他，她想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用一生的时间弥补他。
糖葫芦公子对狐狸姑娘有恨吗？
当然有。
他第一次那么认真的付出感情，却只是因为她的一场带着谎言的刻意接近。
可莫名其妙的是，在这个时候看着哭泣的狐狸姑娘，他的心忽然平和了许多。
狐狸姑娘小心翼翼的问他，“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有个机会能留在你的身边，好吗？”
他说:“好。”
门外传来了响动。
屋内的人一起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
狐狸姑娘又哭又笑的跑过去，她抱住了采药归来的蝴蝶姑娘，充满了感激的说道:“谢谢你一直照顾着他，对不起，我以前骗了你们，我知道错了，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那是一个穿着绿衣的姑娘，黑色的发间缀着一枚成色不怎么好的银色的蝴蝶簪子，与她身上的饰物格格不入。
她似乎是早就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便轻轻笑道:“好啊。”
小时候的沈雾曾经也见过绿衣姑娘拿出了一枚蝴蝶发簪静静地看着，光是这么一看，她便能看许久。
他曾经因为好奇，问道:“这就是故事里的蝴蝶姑娘的簪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