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下马,直接穿过后院来到密道中,果然玄衣早就将东西准备在这里了——一支羊脂小瓶。
九微将那瓶中的东西倒在掌心里,匆匆离去。
一路催马到了相国府外。
沈宴料定了她会来,早差人在门口候着了,瞧见她也不多话引着她入府,在卧房门前停下。
九微不等禀报,直接推门而入。
沈宴正在服药,闻声抬眼瞥了她一眼,没讲话。
九微心里压着火,蹙眉问他,“沈宴你非要将事做绝吗?”
沈宴眉眼不抬,将药喝完,细长的手指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又细细的擦完手指,才抬头看她,唇角有笑,眉梢微勾,“只是几根手指你便沉不住气了?”将帕子撂在南楚手中,一副调笑的模样道:“我还想着你该多撑几日,正打算着明日送你眼珠子还是胳膊。”
九微听的字字森寒,攥着手指,忽然抬手伏了一礼,硬声硬气的道:“求相国大人高抬贵手!”抬头看着沈宴,“你满意了吗?”
沈宴看着她,笑意愈发的浓,动了动手指道:“南楚带她去见大良。”
南楚应是,请她往外去。
沈宴看着她压着怒气离开的背影,笑意一点点冷掉,这个人就是不愿意乖乖的对他坦诚,乖乖的当个需要依靠他权势的可怜鬼。
他恼她利用他,害得小沈一家流放,更恨她欺瞒他,算计他,毫不留情。他甚至不愿想临山镇的种种全是她的计划,全是虚情假意。
他执意要查的也并不止山中重兵,而是临山镇的黑衣人,若是当真是她的苦肉计……
他绝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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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关在他府中的密室里。
九微跟着南楚一路辗辗转转到了密室,有人开了铁门,浓重刺鼻的*血腥味让九微胃里翻腾,掩了掩鼻。
密室中静的出奇,只听得到墙上蜡烛荜拨,和水滴声。
南楚领着她在一个铁架前停了住。
九微看到了铁架上绑着的人,饶是心中早有准备,她还是吓的扭开了头。
她几乎分辨不出那人的样貌,他就悬在铁架之上,浑身是血,垂着的头发被火烧的零零碎碎,手指和脚趾全部被斩断,滴滴答答的坠着血珠,一堆堆的苍蝇落在他的伤口上。
她觉得恶心,不敢看,只垂着眼睛看地上那滩黑红的血,声音却有些发抖,“大……良?”
那人听到声音微微动了动,在乱糟糟的头发下吃力的抬眼,看到九微的一瞬间忽然激烈的挣扎起来,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掌想抓住九微,却只带的铁链乱响,“姑娘!姑娘……”
九微一口气便卡在喉咙,这个人几天之前还在门口为她的到来惊喜不已,叫她姑娘。
她伸手颤巍巍的握住他挣扎的手腕,他便停止了挣扎,九微抬头对南楚道:“我想单独和他说几句。”
南楚没多说,点头退了出去。
牢门关上的一瞬间九微感觉到掌心下的那只手腕开始发抖,抖的厉害。
他说:“姑娘我什么都没说,你放心,什么都没说……”
九微忽然觉得自己卑鄙不堪,掌心里攥着的那粒药丸几乎烫的她难过。
九微抬眼看他,又敛下眼睛,真狠啊,真狠……她当皇帝那么些年,下令处死过许多人,却从未这样近距离的感受到残忍,血肉模糊的残酷。
她分不清是她在发抖,还是大良在发抖,只听到自己声音发哽的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尽力救你……”
“不用不用姑娘……”大良在看她,小声的道:“姑娘不用为我费心,我大良死不足惜,我被抓来就没想过出去……”
九微讲不出话。
他眼光灼灼的看着九微,声音有些发抖道:“我只求姑娘一件事,只求一件……求求姑娘救下我媳妇和我闺女,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们跟着我没有想过一天福……”那样大的汉子,面对那么多道刑具没有皱过眉,如今说起这两个女人竟哽咽了起来,“求求姑娘救救她们,我大良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我会的。”九微抬头看他,认认真真的道:“你放心,只要有我一条命,我就会护她们周全。”
他忽然哭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嘴里不迭的重复,“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九微离开密室一脊背的汗,痒又疼,脚下发软,在密室外的月色下看着掌心里的血和快要融化的药丸发呆。
南楚带她离开,一路走的缓慢。
是在快到沈宴卧房时有人慌慌忙忙的跑过来,回禀南楚道:“大良自尽了,咬断了舌头。”
九微脚下一软,南楚险险的托住了她,“姑娘没事吧?”
九微摇了摇头,抬起头来一脸的汗水惊的南楚忙问:“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她觉得糟糕透了。
她扶着南楚站稳,伸手摸了一把脸,抬步往沈宴卧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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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在榻上对着烛火发呆,九微推门进来脸色惨白,让他心惊,忍了忍没开口。
九微到他跟前,忽然撩袍跪了下来,抬起眼睛望他道:“你赢了,相国大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秀娘和孩子。”
沈宴在那一瞬又心疼又愉快,愉快转瞬即逝,心疼愈演愈烈,在她的目光之下,又绝望又灰败的目光之下。
他并不想如此待她……他曾想助她重登荣华,护她意气风发。
可是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怪她,也怪他自己,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私心,他要她坦诚,要她真心相待,要她依附于他,要她如同从前般无用的需要他,活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她有太多的光芒和秘密,她不是他能掌控的,她越来越强势,让他突然醒悟他只是九微的跳板和工具。
他前所未有的愤怒,想要亲手折断她所有的羽翼。
第73章 七十二
“你求我?”沈宴问。
窗外月色寂寂,窗下他眉目生辉,唯独一双眼睛敛下卷长的眉睫下,不见光。
九微低眉看着她攥紧着的手掌,那上面还有大良的血,干掉的颜色有些发沉,“我求你。”她说。
沈宴想伸手扶她,却又不知为何迟迟难以伸手,从前她高高在上,他俯首称臣,终于有了这一日,她乖乖俯首,“求人就该有求人的觉悟,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你愿不愿